问和
生而为人,你就不得不遇上一些麻烦事。有些事触到你底线了,自然该争一争。可是那些还没到底线的事呢?曾有人耳提面命:和气生财,与人和善,毕竟和为贵嘛。可一团和气好吗?
世人断章取义甚矣。“和为贵”出自《论语·学而第一》,乃孔子弟子有若所言。原文如下: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如果一味抱着息事宁人的念头,对方说不定还会得寸进尺。海阔天空,也要看值得不值得退。和之贵,不是“知和而和”。毕竟物以稀为贵,为贵的“和”自然不能泛滥了。
“和”仿佛是中国人的气质。鲁迅在《无声的中国》里说: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然而这样的折中的“和”,不过是毫无原则的妥协罢了。不想自己往前走,反而拉着别人也不让人家走。
中国好似特别喜欢把“和”与“好人”联系在一起。然而我们国家在提出和谐社会之后又要反对好人主义。那么在“和谐”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今天,我们不禁要问什么是“和”?什么又是“好人”?一团和气的和事佬?
《中庸》说: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和是一种有节制的喜怒哀乐的释放。说文解字言:“和,相应也。”由此,我理解的“和”有两种内涵,分别是“五味调和”和“共奏和谐”。
五味调和
在中国,民以食为天,吃的东西离人最近。虽有《周易·系辞上传》云:“百姓日用而不知”,不过人生五味恰如酸甜苦辣咸的道理,还是人人皆知的。人不是生来吃苦的,可在生活中免不了吃苦。总是吃苦也不行啊,所以更要细心品味人生的每一天,尝出一点其他味道来。
和便是如此,但并非是鲁迅先生所说的折中的那种性格。
庖厨烹饪的时候要视菜品和食材来施加调料,而不是一味的五味均衡,更重要的还是看用餐者的口味。做事讲的和气,不是一味劝别人退,有时候天下之大,又能退到何处呢?和气,是双方的最大公约数。
谈和气要先谈道理。拉架要拉趾高气扬的,稳住歇斯底里的。不讲道理,不问是非,上来就是劝人后退的,不是真心来劝解的,此之谓:拉偏架。
近日有起特别的事:央美女学生的笔记本电脑被不认识的同学拿走,要回来却发现已经被刷机了。女学生愤怒于自己的作品集毁于一旦,同学却说作品可以再做,自己处分影响人生。
孰是孰非,相信观者自有公论。国家的和谐正好用在此处。因为社会不和谐,所以要以法律、道德为绳,维护和谐,维护广大中国人民共同的最大公约数。
共奏和谐
自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以来,和谐社会的概念不绝于耳。
《左传·襄公十一年》:
“晋侯以乐之半赐魏绛,曰:‘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请与子乐之。’”
这便是最早出现“和谐”之处。我们从中不难发现“和谐”与音乐的密切关系。
《论语·八佾》: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大意是:孔子对鲁国乐官谈论演奏音乐的道理说:“奏乐的道理是可以知道的:开始演奏,各种乐器合奏,声音繁美;继续展开下去,悠扬悦耳,音节分明,连续不断,最后完成。”
现代乐队也有个指挥,指挥要选曲目选乐手。再把曲谱发给乐手以后,要告诉乐手怎么演奏,哪些地方要注意,哪些地方声音响点,哪些地方声音轻点,不同乐器之间如何协调配合等等。乐队排练的时候乐手出错,指挥就要敲指挥棒。不知道几番辛苦之后,才能有一场和谐悦耳的演奏。
这里讲究的“和”又比刚才所讲明晰许多。好的音乐让人如痴如醉,让人三月不知肉味,少不了“和谐”的体验。
东郭先生这类滥竽充数的人,在这里面,只好三缄其口,免得扰乱了整体,暴露了自己。为了大局的和谐,无端破坏和谐的人必遭惩处。这就是法律意义的解释之一。
然而,独木不成林,虽然有老大一棵榕树林,不过毕竟形单影只。一两个跟上指挥的乐手,是成不了气势恢宏的古典交响曲的。
好比浩大编钟,一个人是无法胜任它的演奏任务的。只有依靠大家的分工与合作,才能奏响和谐的人籁之音。
当然,君子要和而不同。正如《中庸》的“和”是有“节”的一样。节是法制,是秩序。只有“发而中节”,才有联系社会秩序和不同分工,用审美化和艺术化的内在取向,协调情感认同,促成真正和谐。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如此齐心协力,方有盛世之曲,歌舞太平。何为贵?和为贵。其贵在人,不在物。
结语
“和”这个文化符号随着历史的发展,被不断地增加着涵义,我所提出的观点仅是一孔之见。之所以要讨论“和”,是因为我想告诉大家我自己关于人生底线和人生追求的认识,希望大家真正的思考和建立自己的价值观。很多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和”到底是什么?需要你的答案。
原文为2017年11月《苏大青年》杂志社投稿,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