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是一个小城,但还延续着乡下人赶场的习惯,三天一场。
每到这天,十里八乡的人们都会赶来这里。他们大多背着背篼,背篼里放着一个大麻袋,买了东西就往里面放。正是置办年货的时节,要置办的东西比较多。于是街上成群结队的都是一个个背着大麻袋的人,远远看像背着一颗颗壮硕的火腿肠。想到麻袋里的宝贝,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就像小时候很好奇外婆柜子里的宝贝一样,每次她打開櫃子,就肯定有好事情要發生(給我們準備好吃好玩的禮物)。對他們的大麻袋,我也很好奇,確切說是很嚮往。嚮往那赶场归来,坐在家里面悠闲地把东西从麻袋里一点一点取出来的感觉。那场景,孩子们围成一圈,好奇又激动地盯着你的手——它似乎会变魔术,能满足他们的小小需求——吞口水。接着便是孩子们满足后的欢呼雀跃,这份欢喜可以维持到过年领压岁钱的那个时候。
我特别享受把东西亲手放进他们麻袋里的感觉,并把麻袋口子严严实实封上。我一厢情愿地以为当他们悠闲地打开麻袋时,里面便会扑面而来我寄存的许许多多幸福。因此,会有更多的孩子渴望置办年货,渴望过年,渴望一家团聚,渴望收获简简单单的快乐!
面坊主要生产饺子皮、抄手皮、水面条。普通老百姓平时舍不得买,对他们来说,既要买皮又要买肉,很不划算。只有杀过年猪的这段日子,肉是吃不完的。所以在赶场的这天,他们要买很多的饺子皮。对我来说,卖饺子皮是一件惬意的事。
还未走近面坊,他们就会很开心地大声喊道,“老板,称五斤抄手皮儿!”“我家娃娃儿回来了,做点好吃的给他。”“杀年猪了,肉多得吃不完,包点饺子给他们尝尝!”“娃娃们在家,喜欢吃这些东西!”……说罢,用手在裤兜里使劲儿掏呀掏,再用食指沾上口水,很认真地开始数钱,满面春风样,俨如孔乙己排出几枚大钱时的满足与自豪。
这时候的快乐是需要与别人分享的。老妈在这一点上真是榜样,她一定逢迎而上,甩出一张大笑脸,先和他们乐呵一阵,唠唠家常,然后双方笑眯眯地完成交易,各自欢喜去了(通常是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饺子皮放进麻袋里,复小心翼翼背上背篼,满足离开了)。
老妈说,呵呵钱,呵呵米,做生意就是这样!这句话是方言,大意是生意场上,你要见机行事会说话,钱米才会不取自来呀。姜还是老的辣,无比佩服母亲大人。
“要称几斤饺子皮呢?还是抄手皮?”“打电话给妈妈吧,她晓得。”“哦,嗯,爸爸说她不在家,等我再问问。”……也有很多刚从外地回来的年轻人,给家里置办年货时在面坊里犹豫不决的样子。当然,他们极少背麻袋。
讲真,我很羡慕这些在面坊里犹豫不决的年轻人。电话那头是爸爸妈妈在指挥,电话这头是年轻人在置办年货,在一次次询问、商讨、决定的“哦、啊、嗯……”中,幸福也在一次次叠加相乘。它以难以觉察的速度,迅速在年货中生根发芽。
这就是幸福最简单的模样吧!
人之所以渴望幸福,在与不满足,在于难拥有!自记事起就很少有置办年货的回忆,后来在别人置办年货的回忆里,我成了卖年货的人。无论天寒地冻还是艳阳高照,我们永远在忙碌的路上,忙着卖年货,忙着生存。年夜饭,这就真的成了连夜赶回家吃的饭。似匆忙中完成了一场形式化的表演,常常忘了幸福和过年也有交集。
忙得脚不沾地时,常常瞥一眼背着麻袋的他们,感觉自己也过了一把幸福的瘾。对他们来说,麻袋里装有很多快乐,可以过一个富足幸福年;对自己而言,麻袋麻袋麻袋……
365极限挑战营 第08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