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接下来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米国总统川特西前日遇刺身亡,米国现在已经开始全力追捕犯罪嫌疑人,现在将画面转交给派米国记者,现在接线。
“徐记者你好,现在米国的状况你……”
现在是2018年元旦下午一点钟,舒暖的阳光穿过窗棂,映照在家里的餐桌上。我们一家人仍旧围坐于电视前吃着午饭。我家里一般习惯比较晚吃午饭。
家里的气氛十分紧张。我从小患有潜伏性精神病,十三岁那年我突发人格分裂住进了精神病院直到一年前病情消失才出院。父母对我的存在好像十分反感,甚至说是...想要我去死...让我永远别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我现在二十岁,我独自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七年的时光。没有任何人与我交流,我甚至都忘了我还有亲人。在这五年里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来探望过我。
我将视线移到电视上,从米国当地传回来的视频中可以看到现在的米国混乱不纷,众多市民涌上街头,愤怒的米国居民举着示威牌。一种奇怪的感觉窜出脑海,我突然觉得这是一幅似曾相识的场景。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激灵...这则报道,好像应该在17年十一月底就播出过。
父母并没有对新闻有太大的兴趣,他们在逗弄五岁的妹妹,妹妹嘴里吮着一只炸鸡腿,倚靠在妈妈的怀里,父母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虽说我是这家的人,但我觉得,精神病院才是我应该出现的地方。我的再次出现,总归是打破了面前这个“家庭”的平静。
“唉,现在米国的政治是越来越陷入低谷……”米国首都华尔顿的街头,黑人小伙操着一股地道的华尔顿口音,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抽噎使得他的话模糊不清,“我…我的母亲,就在前不久,才被抢匪枪杀。”
母亲端起碗筷,向着阳光下的水池走去。
猛然间我的太阳穴一阵剧痛,疼痛犹如海潮般吞噬了我的思绪。
这则新闻,我绝对,没错,就在前不久才看过!
疼痛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抱着头痛苦的蹲在地上呻吟。后槽牙被我咬的咔吱响。我似乎落入了一个海中漩涡,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咸涩味涌上了咽喉,我好像沉入了海底,因为我能感觉到波浪的涌动,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渐渐地渐渐地沉了沉了...
恍惚中我似乎看见妹妹那惊恐不定的眼神,她缩在父亲怀里,娇小的身躯在颤抖着,两颊边眼泪汇成的清流缓缓滑落。父亲的目光方向和妹妹的目光交汇在一道,我居然能清楚的看见父亲那厌恶,甚至说是恶毒的目光,就好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他们在看什么,父亲的嘴唇在动,他将妹妹搂到了怀里,摸着她的头似乎在安慰她。
父亲...在说什么?
二
周围是无边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如果不是那争吵声,我觉得我甚至能怀疑自己的存在。
“他绝对是犯病了!这个神经病!我们为什么要接他出来!”谩骂声。
“这家伙,就是灾星!就因为他!瑶瑶去世了!”怨恶声。
“接他回来就是个错误。呵呵呵呵。”嘲讽声。
“瑶瑶...瑶瑶...”啜泣声。
我似乎被无边的嘈杂吞噬了。
他们在骂谁?瑶瑶是谁?怎么死了?
我感觉心神一阵震荡,巨大的坠落感涌现。
我突然惊醒!
我发现我躺在床上,雪白的床单上印着一个红十字。到处都是盐水瓶。
“你醒啦?”金丝边眼镜的医生问我。
“梅医生?这...我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这里...是我的“家”,我度过了七年时光的精神病院!
“你的父母送你来的。他们说...你又犯病了。”
“呵,是吗?又犯病了。”无力感充斥着我的身体,我把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
“那这次,出来的...又是什么身份的人呢?行为艺术家?还是裸奔男?”我干笑着问道。
梅医生没有回答。
病房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窗玻璃上雨水逆流成河。感觉,可够冷的。
猛然间,大地颤抖了起来,我能感觉到整张床,连至天花板,都在颤抖,洁白的墙上洒落了一些墙灰下来。天边似乎划过了几道闪光。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你在昏迷的这三天里,每天都有地震,今天这次算是最轻的了。”
“其实你没有再分裂出人格。”梅医生突然说。
“那么是原来那几位?又蹦跶出来了?是来找我这个朋友玩的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梅医生顿了顿“你现在,完全正常。”
我差点跳了起来,瞪着面前的医生。
“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太清楚。就现在观察,你根本没有重新犯病。”
“老办法吧...”
三
梅医生催眠了我。
“你看到了什么?”
“车子在打滑...它...不受控制了...
“我们的车子撞开了保护栏。不好,掉下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不...我现在在哪里?周围...全是水。我们掉到了海里。
“我在往下沉...好累,喘不上气了,呼呼呼呼呼。
“这...又是哪里...太平间吗?我好像看到了瑶瑶,我爸在抱着她。她好像很害怕。
“不不不...我父亲...原来是这样看我的...他骂我是畜生...死了都让他一家不安宁。“
“接下来呢?”
“我好像...在葬礼上...墓碑上贴的...是我的照片。
“瑶瑶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好高的烧...
“瑶瑶...的烧,还没退啊...
“...又是葬礼...好像是,雷子的,瑶瑶也下葬了...怎么...怎么都死了?
“天...天呐!怎么...
“世界末日...火流星,一个接一个从天而降...地震......火...到处都是火...”
我从催眠状态中醒转过来...梅医生的惊恐,完全无法掩饰。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雷子发了QQ给我。
一串乱码,数字夹杂着英文。看不懂。
“梅医生,我...”我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
“我要请一个假。梅医生”
梅医生没有说什么,挥挥手放我出了医院。
四
雷子是我从小的好伙伴,小时候住在我家隔壁的他现在出落成一个帅气的大小伙子了,他家在五六年前抓住商机,上市了一家大公司,现在搬到郊区的别墅区去了。我住在精神病院这七年雷子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三四次。
但是雷子家门口,居然挂出了白灯笼!雷子家的大门敞开着,正中央的墙上,挂着的那张照片竟然就是雷子!
雷子的母亲眼睛红雷子的父亲一言不发地坐在地上,沉默地一根烟接着一根烟。
雷子的母亲见我进来,又哭了起来。
“...阿...阿姨,这...怎么回事?雷子他...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告诉我?”
雷子母亲并没有回答我,他的父亲起身:“雷子就是前天,也就是元旦那天走的。别墅区不让出殡,我们也就没告诉你。”
雷子的父亲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雷子是突然走的...医院也没查出什么来,但至少,雷子走的时候,很平静。”
“雷子让我们把这封信给你。”雷子的母亲递过来一封信。
我看了看他们,试图用眼神询问我是否可以在这里打开它。
雷子的母亲摇了摇头。
我在麦当劳里拆开了那封信。
居然是他的QQ密码!他让我登上去,一切都可以知道。
他QQ里的记录很干净,只有一条,发给我的,是一个地址。
五
我顺着地址找到了地方,是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的三楼,楼下的玉兰树刚好挡住了我要找的那户。
我敲开了门,是一位精瘦老头开的门。他佝偻着背,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刚想拔腿跑的时候,老头的手却钳住了我的手腕。老头硬生生将我扯进了屋子。
茶几上布了一层薄薄的灰。老头端来两杯茶。
“怎么找到这的?”老头的话里带着些许火药味。
“雷子,雷子叫我过来的。”
“哦?你就是和雷子一起淹死的那个人啊?”
“淹死?!”
老头喝了一口茶,咂吧咂吧嘴:“其实,世界在2017年12月21日遭到了世界末日,你知道吗?”
催眠时那可怕的画面突然闪现在我脑海。
“看你的表情,你已经催眠想起来一些了吧?”老头又喝了一口茶。
我突然感觉到,大地有点微微的颤动。
“看来重置的还是不够彻底嘛。又要来了。”
“来什么?”
“玛雅历记载的第五纪灭亡时间,是在2017的冬至那天。山崩地裂,火灾海啸,都凑在了一起发生。在17年冬至的00:00分,地球开始被太阳吸引而去……”老头的话似乎带着魔力,记忆像水一样涌了上来!我简直就像被淹没了。
我想起来了!我和雷子在2017年12月5号驾车过跨海大桥时被一辆面包车撞到了海里,雷子被锁死在驾驶室里无法逃脱,被淹死,我因为不识水性,被淹死了。
我的脑子如同乱麻,那么说人死后,也会有魂灵了,那么在太平间里父亲的咒骂是真的?难道,父母亲真的那么讨厌我?
六
我坐在跨海大桥的栏杆上,目光空空。
警察,围观群众……还是其他的什么,都与我无关。
我得跳下去。魂灵在死后会游荡在人世间,保留着记忆……
在世界重置的时候,我和雷子也被重置了……
因为我们的存在,世界变得很不稳定。我和雷子,我们必须——死!
人群中,我看到了我的父母,还有被抱在他们怀里的瑶瑶。
他们似乎与我根本不认识,眼神中带着默漠然。
还有梅医生,他就站在左边的人群中,举着手机,似乎在录视频。
我还看到了雷子父母……
这个世界,其实早已与我们无关。
我纵身,跳了下去,没有一丝水花溅起,就像我,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七
“这傻狗,终于死了。”
“可不是嘛!讨人厌,还差点害我们再死一次。”
桥上的人群,终于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痛苦,悲伤,海水刚从我的鼻孔灌入我的肺中。
我的眼睛因为缺氧而瞪出。
我的双臂因为寒冷而渐渐麻却。
我的身体,在向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沉入。
有人在对我耳语,细若蚊吟:“我、死、咯。咯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