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第一炉香》。
什么是美好的生活?摆脱贫穷,跻身上流社会,从此一劳永逸,锦衣玉食。人人都向往美好生活,当自认为靠自己没有可能过上这种生活时,便寄希望于别人。美貌和青春成为可以凭借的工具。
梁太太、葛薇龙、睨儿、睇睇之类的女人是如此,乔琪乔之类的男人亦是如此。
梁太太实现了美好生活。她嫁给香港富豪梁季腾,虽然只是连名分都没有的妾,但所得丰厚,拥有大笔的遗产、山顶独栋豪宅,再也无需为生计发愁。
睨儿和睇睇是梁太太家的仆人,每天在灯红酒绿的生活里耳濡目染久了,不免蠢蠢欲动起来。她们年轻,样貌清秀,深知这是自己的资本。
睇睇私下跟着乔爵士外出兜风,妄想着能嫁入豪门,丝毫不在意这个男人早已妻妾成群。睨儿性格沉稳,但乔琪乔的一个暧昧动作,就令她沦陷。
所以,很多时候,并非是别人的道行深,手段好,而是自己从内到外,从语言到神态,都散发出“不劳而获”的渴望。
葛薇龙曾信誓旦旦要离开大宅,返回上海,因一场台风,船未按时发出,没走成。其实,台风不是原因,她并不是真的想走。在姑妈大宅里,有美食,舞会,漂亮衣服和昂贵的珠宝首饰。回到上海,只有整日为学费和生计发愁的贫穷日子。
有了足够的钱,结识了很多有钱人,生活所给予人的实质感受,是否会像眼前的锦衣玉食一样,美轮美奂,令人感到丰盛、富足和安全。
并不是。
流光溢的彩宴会后,一切都黯淡下来。深夜,梁太太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起床、点烟、喝酒,在黑暗、空旷的客厅里踱步。白天,看起来奢华无比屋里的摆设和物件,此时摸起来却有着蚀骨般的冰冷。
她的心是空的。
金钱、物质、欲望、算计构建起来的华丽宫殿,形同泡沫。她心知肚明。
她没有可以与之互相信任的人和事。曾经的情人乔爵士另择新欢,司徒协的心思转移到了葛薇龙的身上,卢兆麟不过是将她作为出国留学的资助人。
她沉溺于金钱和美貌带来的美好生活,却不得不刻意回避面对它如同指间沙一般流逝而毫无根基的本质。
葛薇龙与乔琪乔结婚了,双方的婚姻是基于互相的需求,而并非是爱。葛薇龙需要借助乔家儿媳的身份,在香港站稳脚跟。乔琪乔则只想获得一张长期饭票,由葛薇龙交际赚钱,自己可以继续“吃软饭”。
这样的生活,人的心并无处安放,将始终是匮乏的、不安的。因为所得皆是来自于美貌或者青春的交换,岁月流逝,美貌和青春终究会不复存在。
求生,始终要寄希望于自己。
人这一生,势必要经历高低起伏,顺境逆境。金钱和物质并不能成为保护自己的铜墙铁壁,并不是象征一劳永逸的标志。
人的信心和希望,只能源自于生活的磨砺。如同炽热高温中,一块被反复敲打、锻造的金属,具备了质地坚硬的属性。知道自己有克服困难的能力,有负重前行的意愿,知道广阔天地中自有立足之地,而不是终生甘愿只如同笼中的金丝雀,等待他人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