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大黄的猫

当我再一次想到大黄的时候,它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将近5年了。我这么说有点独断,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它的死亡,它只是不再出现在我的眼前,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但无论如何,它现在大概的确也已经死了,一只野猫能活多久呢?何况在我认识它时,它早已饱经沧桑。不过,我又想到,即使它仍活着,只是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对我来说,与它死亡的事实似乎也未有什么区别。

瞧,人类就是这样,总是纠缠在关于“真”的细节里,而在猫的世界里就简单多了,它只关心你的手里有没有肉肠。写到这里,我又有些不确定了,说起来,一个人是否真的能搞明白一只猫在思考些什么吗?当然啦,有人会觉得动物不会思考,只是直白感性粗鲁地活着。依我看,这实在过于狂妄自大了。我仔细观察过大黄,发现它和别的猫的不同之处,我实在无法把它作为猫这一整体的类中的某一个体去爱,我对大黄的感情首先源于它是大黄,其次才是它是一只猫。总之,它是猫也好,不是猫也罢,在我眼里,它和它的同类只是碰巧有着形体的相似而已:比如它是橘色的,可世上橘色的猫何其多也,我喜欢大黄,可不代表我会爱上所有的橘猫。但如果大黄变成一只狗呢?这我可又不确定了。我遇见的大黄自始至终是一只猫,我就也只能就它是一只猫的范畴里去想象它,无法假设它以一种别的形态存在时我的感情会发生如何的变化抑或始终如一。

我想,这是一种老实的态度,生命的形态终归是一桩严肃的事情。只有很少的生物能从一种形态变成另一种形态,至少,一只猫是不会变成狗的,它只会以猫的形式存在。但是蝌蚪也许会变成青蛙,那么,当我哪天爱上一只蝌蚪时,再去思考当它变成青蛙时我感情的变化好了。我现在要说的只是大黄。

大黄是一只猫。

我反复地重复着这一事实,仿佛这样就能把大黄与它的猫的同类紧密联结在一起,以致在我的心灵中,它们最后都能分有大黄的某部分特性,从而在我看到任意一只猫时,都唤起了对大黄的记忆;或者在我一次次想起大黄时,别的与它相似的橘猫早已乘虚而入,混淆了我对它真正的记忆。因此,我不能保证我记忆中的大黄,还是那个真正的大黄,可这又有什么打紧呢?每当我想起大黄时,心头涌动的情感是那么鲜活而真实,使我觉得除此之外,其余皆无关紧要了。

大黄是不折不扣的中华田园猫,他身上披着橘色的斑纹,腹部却是一片柔软的雪白。在大黄体重的巅峰时期,它的身躯显得痴肥无比,可是头却依然瘦小而秀气。我的一位了解猫的朋友曾和我说,这说明大黄是标准的土猫,有品种猫血统的猫咪会有肥嘟嘟的两腮和圆润的脑袋,看上去憨态可掬,惹人喜爱。我也不知真假,但大黄显然没占着外表的便宜,它看上去普普通通,除了仗着霸气抢来的每一口肉把自己养出了一身膘惹人瞩目了点,除此之外,它真是只接地气到极点的中华田园猫。就连大黄这个名字也不过是瞧着毛色信口取的,不知怎么的就这么叫开了。当时学校的研究生公寓还有只黄色的傻狗,也是循了毛色被来往的学生随口唤作小黄。叫的次数多了有时难免搞混,大黄小黄的对着瞎叫一气,大黄倒是个淡定且实在的猫,若手头没有肉肠,就是叫出花来也不过抬眼撇你一眼。但若是发现你手上有食物,它会立即敏捷地窜过来,用那不算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你,纡尊降贵地向你示意它要吃。

作为一只餐风露宿,朝不保夕的野猫,大黄在讨要食物时却丝毫不堕猫格,尽显王者霸气。不像旁的没见过世面的小猫一看到吃的就会急得“喵喵”叫唤,性急的还会伸出爪子围着人转悠,大黄则非常专注、沉稳。混迹宿舍区多年,它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从人们递拿食物的手势,眼神,起步举止等就能判断出这是诚心来投喂它的,还是不过单纯的戏弄而已。记得有一次,我和室友各拿着一串烤肠边走边吃地走在回寝路上,看到大黄趴在它的专属宝座——垃圾桶边沿上,一时起了捉弄的心思。我拿着烤肠凑到大黄跟前,在它鼻下轻轻晃动。大黄果然被香气吸引了,立刻弓起身,瞪大眼睛盯着烤肠,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可惜在它伸出爪子试图抓肠的那一瞬间,我早有准备,立刻反手将烤肠抽回。它扑了个空,却也不气恼,反而被挑起了战意,从垃圾桶边沿上灵活地一跃而下,屈着身紧紧盯着烤肠,似乎势在必得。不得不说,大黄是个聪明又会审时度势的猫,这也许是多年的野外夺食的经验使然。在随后的几招里,它腾挪闪扑,出爪抓肠,姿势相当到位,时机把握的也很精妙,如果碰到它的猫同类,也许对方早已甘拜下风,弃肠而逃。然而它的对手是不过想要看它笑话的人类,每次当它蓄势待发瞅准目标奋力一抓的同时,我都能以物种优势看穿它的企图,不过轻轻将手向上一提,烤肠上移几分,总能在它的爪间堪堪溜过。有几次,大黄在跃起时明明已经触摸到了烤肠,它锋利的爪子从烤肠上轻飘飘划过,最终却总是迫于重力无奈地下落,爪间勾下的几块碎肉与整根肠的香气四溢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反而更充满诱惑了。

然而大黄的聪明和识时务却在此时被凸显了出来。几次三番地铩羽而归后,它已经明了这根肠今日食用无望,眼前的人类不过是想看它挫败后悻悻的样子,并以之为乐。它对不能到手的食物并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几次努力未果后,果断地放弃了这根肠,转身又跳回到了垃圾桶边沿上。这种当断则断的勇气出乎我的所料,叫我反而觉得继续逗弄下去有些索然无味了。室友重新拿起了烤肠递到它面前,令我们讶异的是,这次不再诱惑得了它,大黄只是平静地瞅了瞅近在眼前的美味,似乎心里明白和它的缘分止步于此,不一会儿竟闭上了双眼。我有点讪讪,觉得戏弄一只猫有些不太人道,又觉得它看穿了我们无聊的意图,不再和我们玩了的举动比起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学生更成熟,更像个熟谙世事的社会猫,倒让我另眼相待了。于是我和室友诚心诚意地把烤肠从竹签上划拉出来,放到大黄的面前请他食用。然而它却依旧不为所动,眯着眼睛,坐得稳如泰山。

我心里有些愧疚,轻轻用手撸了撸大黄的猫头。它对我们的亲近不置可否,也许人类的前倨后恭于它早已是看惯了的平常事。无奈之下,我们留下了烤肠,最后撸了大黄几把就离开了。走出很远后,我回头看它,哪还有刚才老僧入定的淡然,大黄正背对着我们肩部一耸一耸地大快朵颐呢。

 这便是我第一次和大黄打交道的全过程,它的狡黠沉稳使我大开眼界。平心而论,大黄长得和可爱沾不上边,因为眼睛不大,且是狭长型的缘故,瞪大的时候反而有些凶相。要是哪天大黄成了精变成人,也定然不会是个俊俏小生,有大概率会是个体格魁梧,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中年不好惹男吧。

大黄也许明了这一点,所以从不试图靠卖萌讨巧来获得人类的喜爱,或许它不会,又或许它不屑。烤肠事件后,我对大黄上了心,总会下意识地去观察它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大黄虽然身强体壮,但却很有猫格,不会欺凌弱小,对于母猫和幼猫相当宽容,哪怕它们不懂事冒犯了它,大黄也不以为意,甚至有时还有些君子风度,容许它们在它的地盘吃食和撒野。这就使我很惊奇了。

因据我的观察,它的领地意识极强,在它盘踞的垃圾桶区域附近只它一只公猫。若有别的不懂事的公猫误入领地,一旦被大黄发现,它绝不会坐视不管,而是一个箭步灵活地窜到对方面前,压低身躯,尾巴高高竖起,吼间发出愤怒的咕噜咕噜的声音。这一招就能吓退绝大多数来进犯的雄性,要是再有不识好歹想来挑衅的,大黄也随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它有着强壮的体格和丰富的对战经验,即使真有一两只比它身躯还庞大的公猫进犯,我相信也会败在大黄高超的打架技艺下。虽然我没见过大黄和别的公猫真正肉搏的场面,可对这点却无比信任。

但大黄也不是没有挂过彩的。

曾有一次,大黄消失了好几天。我那时已十分关注大黄,因此心里颇有些牵挂。待再见到它时,吓了一大跳:大黄简直变了一只猫。它的双耳都受了伤,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肮脏血迹。头上的毛秃了好几块,裸露的皮肤上有着深深的抓痕。就连走路的样子都透着几分落魄和憔悴。我看着它费劲地跳上垃圾桶,猜测它的腿恐怕也受到了攻击。但当大黄盘踞在昔日的王者宝座上眯着眼假寐时,神情倒和平日一般无二。看得出,它打了极为艰难的一仗,但还是赢了,守住了它的阵地。

我瞧它受了伤觅食不便,又可怜它身上几无完好,因此特意每次路过时都多带些肉肠去喂他。

我不知道用“喂”这个词是否合适,因我看大黄每次在吃肉肠时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似乎我只是联结肉肠和它之间的一个介质而已。又也许在它的心中,肠是直接与它构成关系的。它并不感激我,不知道每次我喂给它的火腿肠要耗费两元大洋。托我的福,它偶尔还能吃到学校小卖部销售的价值5块钱的高级货!它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对于外界馈赠给它的物质既不谄媚,也不拒绝,就这么自自然然地接受着。

我可甭想靠几根肉肠的贿赂就能从大黄身上讨要些额外的好处!的确,它不拒绝人的爱抚,但这可不是喂食的功劳。对于和人的身体接触,大黄秉持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态度,无论是否有肠,我都能顺利地撸到大黄那溜光水滑的皮毛,可它那副任君折腾无所谓的懒汉神情,却令我哭笑不得。被人撸毛于他似乎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几次,我见它斜卧在树下晒太阳,露出腹部柔软的白毛,就手痒痒忍不住轻轻戳了几下。大黄眯着眼瞅了瞅我,连尾巴也懒得动一动。后来我胆子大了,上手就直接摸它的腹部,看它似乎仍然很宽容,就得意地忘了形。有那么一回,我看到微博上流行的给猫做皇冠的视频,一时手贱,就想象着大黄脑袋的尺寸用硬纸板剪了一个。然而那阵子可能肠喂多了,等真戴到大黄脑袋上时才发现尺寸小了。我秃噜着大黄的圆脑袋,不死心地想再试一试看能不能硬塞到皇冠里,大黄的脑袋在我手下不耐烦地晃动着,我用一只手用力稳住它,另一只手捏着皇冠的边小心翼翼地往上套。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电光火石间,大黄也许耗尽了耐心,毫无任何征兆的突然出手,一爪子抓在我的手背上,然后头猛然一甩,趁我被抓懵了的瞬间挣脱掉头上的累赘,嗖的一下窜出好远,它不和我玩啦。

我看了被抓伤的手背,有浅浅的血丝从抓痕中慢慢渗出,大黄可没手下留情,丝毫不念我的喂肠之恩。我捂着伤口愣了良久,想起它之前和其他公猫对峙的霸气场景,觉得自己又在无意中小瞧了它。大黄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猫啊。它愿意让人摸不过是因为觉得这丝毫影响不了它什么,可是我一厢情愿的玩闹让它不舒服了,它的字典里可没逆来顺受这个词,于是毫不客气地一爪子下去,重新赢回它的自由自在。

这次之后几天,我见到大黄都有些惴惴。可大黄倒是一切如常,对于我献上的肠照吃不误。后来,我试着重新抚摸大黄,它倒也不记仇,仍是懒洋洋无所谓的神情。我放下了心,觉得它是一只心胸开阔的猫,又对上次的皇冠事件没有破坏我们的关系而感到宽慰,虽然这种关系大概率是我的一厢情愿。根据我的观察,大黄没有特别亲近的人类。它只认肠,不认人,这给每一个怀着肉肠去接近它的同学都送去了一份希望:只要我的肠够多,总有一天能够赢取大黄的芳心。但直到大黄消失的那刻,这份夙愿都无人达成。大黄永远只属于它自己,它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自由的猫。

寒冬将至,有学生用硬纸箱垫上一些碎布做了一些简易的猫窝分放在流浪猫经常出没之处。大黄自然凭着壮硕的身躯当仁不让地霸占了一个。可没过多久,它的栖息处竟多了三只小猫崽,我震惊极了:大黄可是一只公猫啊!又难道这是它到处留情之下的结晶?可我那阵子几乎天天给大黄喂肠,没有见到有与他亲密的怀了孕的母猫啊。再看那三只小猫崽,至少已有两三月大,从毛色上分辨,没有一只是如大黄那样的橘色,看来也不像有血缘关系。因此我们判断,也许是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这三只小猫被冻的慌不择路,本能地朝温暖的地方靠近,就这么懵懵懂懂地一头栽进了大黄的窝中。时间一天天过去,大黄似乎也没有驱赶它们的意思,这样,原本住一只猫绰绰有余的硬纸箱被塞进了四只猫,虽然小猫体积小,但大黄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肥猫,现在伸展的空间到底是受了限。可它就这么蜷缩着肥胖的身躯躺下了,默许了那三只幼崽与它共享一窝。

不仅如此,由于有三只小猫崽的缘故,大黄的猫窝格外引人关注,经常会有学生带着食物去关照下小猫,我也不例外。由此倒是看到大黄君子的一面。当我把火腿肠掰成细细的碎末引诱小猫去吃时,好几次大黄就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但也就只是看看而已,从不主动上前讨要,这可不像它的一贯作风。有时小猫没有吃完,火腿肠的碎肉顺着我的指缝不小心洒落在地上。小猫傻乎乎的没有注意到,大黄却是眼尖,视线从我的手中跟着飘到了地面,我特意观察它的反应:它看看小猫,又看看碎肉,似乎不确定小猫还吃不吃,尽管一脸馋相,却仍是克制着自己。小猫的胃口小,我备的肠总会剩下一大半。每当这时,我对着大黄扬扬手里的食物,它会迈着谨慎的步伐先朝我走来,确定小猫再也不吃了才放心地大口撕咬肉肠。

不仅是小猫,对于母猫,大黄也十分有绅士风度。当我们给母猫喂食时,大黄若在,它会在边上巴巴地看着,却很少会上前与她们争抢几口吃的。大黄的垃圾桶宝座下经常会有学生定期撒猫粮,我常常看到一群小猫和母猫在它的地盘上狼吞虎咽,好几次大黄明明也想吃,凭他的体魄,挤进猫群霸占些食物丝毫不是什么难事,但它却非常耐心地在一边等着,直到小猫和母猫吃的差不多了陆续散去,它才小心翼翼地凑近猫群,吃些残羹冷炙。

原先我不懂,以为公猫在面对不与它构成竞争关系的弱者面前,都会持有几分大度。可后来却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与小猫和母猫抢夺食物的雄性大有猫在,流浪猫的世界是残酷的,对食物的占有和焦虑是一种本能,像大黄那样从容的猫,我只见过它一个。

我愈观察大黄,就愈发现它的奇特。尽管对一只猫而言,说道德是可笑的,当我夸赞它的君子之风,不卑不亢时,反倒说明了我的庸俗。可它在我的心中日益变成一个特殊的存在。与其说喜爱,不如说有些敬重。对于大黄,我无法像对待别的猫那样用狎昵的态度去亵玩,也没法像对那些不识好歹的无赖猫那样凶狠的呵斥。它曾挠伤过我,可我却丝毫不生它的气,它有脾气有性格,倒让我看到了它与人接触的底线,使我惭愧并更加欣赏它了。

大黄的消失也充满了戏剧性。

寒假之后,学校的动物保护社团决定分批将校园里的猫送去做绝育手术。大黄平日风流韵事太多,到处霍霍小母猫,我们曾暗自怀疑,开春之后新生的那批小猫,有一半都是它播下的种。鉴于作风问题过于严重,大黄当仁不让被选为第一批拉去做绝育的猫之一。

我不知道大黄是否晓得这件事,因为大黄要被绝育的消息很快响彻了整个宿舍区。它那时已经出名了,甚至有人还在它面前幸灾乐祸地调笑它很快要变成一只太监猫啦。我无从确定大黄是否能听懂人类的语言,知道它的蛋蛋即将不保的事实。

但从那之后没几天,在要被拉去做绝育之前的一个礼拜,大黄突然不见了,

自那之后,没有人再见到过大黄。

我和朋友找了几次,都是徒劳而返,它就这么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我们的生活中,连带着它的蛋蛋。不论是存心还是巧合,它终归摆脱了人类试图强加给它的命运,自始至终都是一只天然的,自由的,风流的野猫。

大黄消失后,我才发现原来橘色的流浪猫是如此的多,单位楼下的花坛,小区里的绿化带,甚至街边的花丛,四处都能看到肥胖的橘色斑纹的野猫。我突然觉得很倦怠,可能因为它们都不是大黄,所以在我眼中,它们每一只都是如此相似,毫不特别。可每每看见那常见的熟悉的橘色斑纹,我总会一次又一次地想到大黄。对它们记忆的图像也许在潜移默化中也渐渐改变了我脑海中残留的关于大黄的回忆,就像我在写这篇文章时,曾几次惶恐地问自己,大黄当时真是如此吗?我在下笔时是否在刻意美化它?也许它真的不过是一只泯然于众猫的普通土猫啊。

真正的大黄早已远去,留下的不过是记忆中的幻影。可是纵然大黄还在,谁又能自信地说完全了解它呢?它只是从容自在地照它的生命本能活着罢了,至于这种本能落在我们眼中形成的关于对它的好奇与种种的解读,与那个真实的它又有何干系呢?我却因此释然了,我永远也只能认识我所认识的大黄罢了,也许从“大黄”之名被冠在这只肥胖骄傲的橘猫的那刻起,我所爱,所赋予的情感对象,从来也不是真实的大黄,而是我脑海中的关于它的幻影。

我并不觉得失落,反而体会到一种幸福,只要我活着,这个幻影便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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