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Birdman)是由墨西哥导演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自编自导的新作,在87届奥斯卡大奖中角逐九项大奖提名,终夺四项大奖:最佳影片、最佳摄影、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导演奖。这部电影拥有高超的长镜头剪辑技巧,背景音乐将主角的心理情感与情绪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同时错落交织的“戏中戏”舞台剧,现实生活的困苦与不堪,主角臆想的自由升空以及略带金色光彩的过往都将整部电影的矛盾推向了高潮,最后主角里根以伊卡洛斯式的毁灭结束了这一切。可能是他认识了自己对于这个荒诞世界只是一种虚假的存在,让人们能够记住的永远只是“鸟人”这个超级英雄的这个身份,抑或是他赌到了最后,以诗意飞升的最后形象来实现自己对艺术最后的追求。 鸟人的情节开展十分奇妙,一方面是主角为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对现实委曲求全,渴望获得世人的认同而印证自身存在的价值;但是另外一方面主角身上被认同的标签“鸟人”以及家人的劝说都在驱使他抛弃自己所追求的,去顺应这个时代,去成为一个名人而不是所谓的演员,可以说这是此电影中最激烈的矛盾与冲突。《鸟人》没有设计复杂精巧的情节,反而显得单纯与简白。男主里根曾经饰演漫画角色“飞鸟侠”而声名鹊起,但是时过境迁,里根这个作为演员的身份逐渐被世人淡漠。对于自身而言,如果只是如此,终其一生人们会记住的只是“飞鸟侠”这个角色,而不是作为演员追求艺术的里根。已过知命之年的里根,为了心里的最后一团火,毅然而然堵上自己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为了证明自己,将雷蒙德卡佛的小说《当我们讨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搬上了百老汇的舞台。但是这一切并不顺利,在排戏以及出演时他发现有关自己的创作和表演在公众面前只不过是一坨可以随意蹂躏丢弃的废纸,公众感津津乐道的只是作为他以“鸟人”形象在公众面前裸奔的丑态,这一切都给他带来了流量,但是却并不是他真正希望的。在最后的公演时刻,里根开枪打伤了自己的鼻子,媒体并没有关注话剧本身,而是将自己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了他在舞台血流这件事上。“汤姆僧下意识地位超现实带来了新的生命,现实与隐喻的血同时洒在了艺术家和观众面前,真实的鲜血在美国剧院中极为罕见的血。”里根借此继续成为名人,这一重身份远远盖过演员,剧作家和艺术家。里根在镜子里认识了自己的新鼻子,一个酷似超级英雄的鹰钩鼻。他发现超级英雄这一分裂人格并没有消失而是越来越牢固,他明白自己所追求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最后他望着天空以伊卡洛斯式的结局结束了这一切,片尾萨姆看着天空笑了,瑞根可能化为真正的鸟人但是从现实主义角度来看,鸟人却宣告了个人理想主义与英雄主义并存的好莱坞式价值观的破灭。 鸟人是一个极端化的价值载体,伊纳里多在电影中使用极端的电影语言、长镜头和鼓点配乐。影片靠剪辑实现蒙太奇的部分仅有不到一分钟,其余时长全部靠场面调度和景深实现。长镜头让电影《鸟人》进入一个套层结构,影片本来讲述的是里根排戏事件,精致的场面调度又让整部电影看起来像一场戏,形成极具戏剧张力的影调与共时性的观影体验。鼓点配乐将爵士乐的即兴精神与画面中的情绪波动融合得天衣无缝。影片节奏的把握依托于场面调度、演员表演、配乐之间相得益彰的统一,这让拍摄时创作者意识中观众的充分在场显得尤为重要。 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看,很难将电影中一切有关的理论进行透彻完整的分析,但是能够明确的说主体认同与主体最后破裂这一过程就像是超我与本我不断妥协最后,自我崩溃的象征。你会难将伊卡洛斯与鸟人这个形象界定位超我或者本我的领域,更像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伊卡洛斯是古希腊神话故事中的鸟人,被克里特国王囚禁在迷宫深处,为了求生,代达罗斯用迷宫中的蜂蜡和羽毛制作出了两对羽翼,父亲告诫伊卡洛斯“必须在半空中飞行”,不能低到触碰海水,也不能高到靠近太阳,然而逃离迷宫之后,面对浩瀚的大海,“伊卡洛斯高兴得得意忘形”,“他为自由和幸福所陶醉,忘了死亡的威胁”,蜂蜡为太阳所融化,羽翼为太阳所灼烧。作为鸟人的伊卡洛斯拥有才华和虚荣,在太阳和海洋之中走向了毁灭。他和环境式如此格格不入,在逃离的过程中不愿沉溺于海水,宁愿在飞往自由的道路上被炙热的太阳所熔化,主角里根的现实生活便是如此。伊卡洛斯是电影《鸟人》中主角混沌的自我,一方面被现实中公众所称道的话题牵引下坠,另外一方面对自由与存在的价值不断探索的飞翔。而“鸟人”作为一个超级英雄的存在多少显得有些自负,应该来说“鸟人”这个标签对于时代来说更显得是一个本我的存在。”鸟人”带给里根的是这个时代的舆论话题与非常的流量,:“鸟人”带给了里根名利双收的好莱坞巨星身份,也是时刻在里根身边的一个3D形态的疯子,一种分裂的傲慢与自负的声音。鸟人的行为都是本我意识对自我进行调整,他一切的取向都是使自我这个主体更加不受约更加自由以及更加疯狂。伴随着鸟人的声音,里根拥有鸟人的超能力而且这种能力越来越厉害。在第一次预演的时候只是可以简单操作一个小的物件,第二次预演已经可以开门,摔东西,在正式首演之前里根已经可以飞翔,俯视整个城市,虽然这只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幻想。里根在现实中面对的压力越大,内心作为鸟人的活动就会越积极,越渴望一种彻底的自由。鸟人是作为一个平衡自我理想和外界期待臆造出来的象征形象,同时也给了这个主角无论在现实还是理想中强大的存在感。因此也可以说这个看似本我的形象不仅仅是由原始的本我所创造的,他也是超我与自我在现实的矛盾变得日益剧烈时的产物。但是即便鸟人想让里根摆脱荒诞的现实,但是里根总能在此之后更加坚定地走向剧场和舞台,他的理想就是想用自己的艺术才能征服这座城市。 本我与超我的冲突带给现实剧情强烈的冲突。里根成为飞鸟侠,能够轻而易举的把握时代风向迎合大众审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公众的认可,潜意识中关于本我的欲望可以得到妥帖的满足。但是在里根身上伊卡洛斯式的超我的追求注定是占据上风的,脚下是广阔的蔚蓝海洋但是自己不愿沉溺其中,宁愿为了崇高的理想在烈日中燃烧和熔化。影片中的独白将这种情绪渲染的更加鲜明,“熄灭吧,熄灭吧,瞬间的灯火,人生只不过是行走的影子“,但是里根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不予理会的向前走,至死也要寻找真正存在的意义。本我与超我存在剧烈的矛盾冲突,但是两者也有统一的部分。现实中的主角就是伊卡洛斯与超级英雄的结合。里根在舞台上最后的枪击是一个重要的转折,原本是以为里根开枪自杀了,但是结果只是打伤了自己的鼻子。在医院中里根的超级英雄形象现在不仅仅是耳边回响的声音,他拥有了一个像鸟人的鹰钩鼻,这时矛盾冲突已经来到了顶峰。他明白了自己或者是外界大众都没有触及到伊卡洛斯追求爱和自由,里根通过艺术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方式已经彻底幻灭了,理想主义终究是不能够实现的,而超级英雄身上的火焰将被彻底熄灭。电影的现实和隐喻在最后发展了两个极端,一个是鸟人形象与现实自我形象得到了融合统一,但是伊卡洛斯式的理想追求却与现实彻底割裂破碎了。雷蒙德·卡佛作品中引用的话,“让我为人所爱,在这世上感受到爱”,“前者是外界对自我存在的认同,而后者是自我对自身的认同,也就是本我与超我真正的统一。 最后的结局并没有说明里根的去向。但是正如之前所说,里根进行了一场伊卡洛斯式的毁灭当然也可以说是一种救赎。女儿在此之前对于父亲的规劝都是出于真实的现实的立场,在最后为父亲开通了推特收获大量的粉丝,女儿和现实中的他者一般并不懂父亲真正的理想与艺术追求。但是里根的“飞升”最后由女儿亲眼见证,也许就是在最后一刻女儿真正理解了父亲,得到了女儿真正的认可,而也只有在那一刻这一切才得到了真正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