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是我第一次看完一篇小说之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学习一下作者的写作手法。
先列举几个比较典型的例子:
我在被窝里闭上眼,看见黑色的西北风如同洪水卷过屋顶……
一夜北风掘地三尺,屋顶上比水洗得还干净。
在大冬天玻璃一样清冽的空气里……
这个冬天的确很冷,阳光像害了病一样虚弱。
上面这四句话都是比喻句,第一句话中,除了把“西北风”比作“洪水”形容风大、急速、覆盖面广,进而衬托冬天很冷之外,我觉得“黑色”用得也很巧,看见用“黑色”来形容西北风,我有种看到妖怪一溜烟溜走的感觉。
第二句是个对比句,也把“风吹”比作“水洗”。屋顶原是被“我”、行健、米箩丢满杂物,可是北风一来,全被刮走。
第三句是用“玻璃”来形容空气的“清冽”,读着这句话,我就想起来了把手放在玻璃上冰凉的、硬邦邦的感觉,似乎冷空气已经停止流动,由于气温太低,变得凝固。
第四句的比喻我完全可以体会得到,每次查看天气预报都是晴天,温度也不低,可是站在外面,阳光像打了霜的茄子,徒有样子,却不温暖。
我为什么对这四个比喻这么痴迷?因为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用的,就像用“玻璃”来比喻空气,太新颖了,一看见就让人觉得真是贴切、太形象了,为什么作者可以想到呢?很是佩服。
我建议大家可以多读几遍这四个句子,真是越读越觉得写得好,比喻得当又与众不同。
02
再来看几个被作者用活的动词:
冷风扒住门框往屋里吹,门后挡风的塑料布裂开细长的口子,像只冻僵的口哨,屁大的风都能把它吹响。
我不讨厌鸽子,讨厌的是鸽哨。那种陈旧的变成昏黄色的明晃晃的声音,一圈一圈地围着我的脑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紧,像紧箍咒只往我脑仁里扎。
冬天的太阳下得快,光线一软人就开始往家跑。
醒来已经上午十点,什么东西抓门的声音把我们惊醒。
第一句比拟手法,把门框对风的阻挡反过来比作风抓着门框使劲往里进,风吹使得塑料布“呼呼”“呜呜”直响。
在第二句中,看到“扎”这个字,我就想到多条细流汇聚到深洞,一点一点往里钻。
第三句的这个“下”字,我们经常说太阳下山了、落山了,但是很少直接用一个“下”的,似一个人在一步一步地往山脚走,缓慢、无声无息的,越来越冷,天也就黑了。
第四句还是拟人化,把大雪封门比拟成人在抓门。经过一夜北风涤荡,雪花慢慢飘落,我们醒来时及膝的大雪已经把门堵住,而“我”推、推、再推、再推,一点一点挪开被大雪“抓”着的门。
通过理解这些句子,我对作者运用语言的功力真是钦佩不已,他是那种随意写出一句话就让人为之惊叹的作者,不经意的一句话,然后就被人无法忘记了。
太绝妙。
03
作者对这些语言手法运用得出神入化,但是在写作文章的剧情和结尾时,作者却异常“克制”,留有很大的空白供读者去猜测、去理解、去评论。
作者在文中只对慧聪的背景做了介绍,“我”、行健、米箩家在哪、学历如何、为什么来北京、为什么贴小广告及他们长得怎么样这些问题都没有介绍,对慧聪的介绍也是非常简洁,家在南方的南方、高考失利、来北京投奔二叔、靠在公园卖鸽粮为生。
作者花了很大笔墨描述慧聪的鸽子和他的梦想。鸽子也是整篇文章出现最多的意象。当然鸽子是慧聪的主要生活来源,也是慧聪在北京的朋友,更是支持他梦想实现的关键因素。如果没有鸽子,慧聪需要回到家乡,他就再也看不到北京大雪封门了。
慧聪的梦想是看到北京下雪,但是对其它三人的梦想只字不提,难道他们三个什么想法都没有,就要在北京一直租房子、靠贴小广告为生?没有交代,行健和米箩除了没事出去嫖个娼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不知道他们的规划是什么。
文章中有提到他们两个嫖娼的女子,但是写得很隐晦,对女子的描写也极少,只知道结尾的时候她回家了,行健和米箩再也无法给她送鸽子了,或许也悲叹于他俩没嫖娼对象了。
04
纵观整篇文章,情节非常简单,人物关系也没那么复杂,就是一个简简单单地年轻人在北京生活的故事,甚至它的主旨呈现得也没那么明显:如果大雪封门是否将是均贫富等贵贱,将是高楼不再高、平房不再低,——北京是否会像我读过的童话里的世界,清洁、安宁、饱满、祥和,每一个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衣走出来的人都是对方的亲戚。
没有,一点儿都没有,“因为雪没法将所有东西都盖住。高楼上的玻璃依然闪着含混的光。”
这也就意味着“我”和行健、米箩还要继续贴小广告,或者有更坏的结果,像宝来一样被打傻,然后被迫回家。大雪到来,生活并没什么改变。
非常非常简单的一个故事,但是会给人开放的思考,无论从哪一个点,每个人都可以各抒己见,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也许就是好小说的标准吧。
所以我认为,如果你想写小说,你可以读读这本《如果大雪封门》。如果你觉得它好,你一定会找到很多它好的理由;如果你觉得它很烂,你一定也会找到它很多烂的理由。
所以,读读这篇小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