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亡國之兆上天示警 君戾臣庸舉措乖張
卻說崇祯十四年三月十七日,順天府三河縣烈日當空,無雲無雨,卻從天上落下了一條龍。這條龍生得很怪,與傳說中的大不相同。它長著牛頭蛇身,有角有鱗。晝夜宛轉叫號于砂土之中,甚是淒慘。百姓們見其可憐,有的用水澆澆它,便能緩解點那條龍的痛苦。但這條龍稍稍得勢,則將送水之人尾打口咬,角頂爪撓,能傷多深就傷多深。故爾人們對它是又憐又懼,又不知應當如何對待這條陷入困境的怪龍?地方官員怕犯皇帝忌諱,誰也不敢把這件怪事上報。天氣大旱,水井幹枯。百姓得到十幾里外去找水吃,十分艱難,連地也種不了。百姓們求這條龍上天行雨,那條龍瞪著眼睛嚎叫著,只顧朝百姓討水,哪裏有半點想要上天行雨之意?有那忍不住的,對大夥說道;‘這條龍不知行雨,只知討水,救他何用?百姓這升斗之水都被他榨幹了,尚且不足。就是把我們的血肉都送與它,恐怕也是條永遠不會行雨的龍。’衆人無奈,棄之而去。無數螞蟻將這條怪龍包裹起來,不消三日,地上只剩下了龍骨,還有無數螞蟻啃骨頭不肯離去。
當日,五鳳樓前門栓被狂風吹得折成三段,衆人大爲驚異。京營大旗的旗竿晝夜哭泣,禮部報稱;與鳳陽皇陵哭聲相類。鳳陽皇陵震動悲號,三年不止。有一營兵,于黑夜見到鐵冠道士囑咐他說;‘今夜子時,若有一個穿孝的女子從西往東,哭泣而行,汝切不可放她過去。如果放她過去,爲害不淺。到雞鳴之時就沒事了。’
到了子夜,果然有這麽個女子悲哭而來。軍士將其攔住,說啥也不讓這個女子過去。女子且悲且訴道;‘奴家十七歲出嫁,如今已過門十四年。自認從來未失婦德,卻失愛于夫家,被無端休了。我欲吊死于夫家後院,以明我志,汝緣何無端攔阻?’
士兵死活不放,等到天亮,昏昏睡去,卻被女子踢醒,道;‘我已歸來,汝是何人,敢阻天命?我乃喪門神也。’士兵大驚,回去偷偷告訴了家人後,三日後染上了探頭瘟死去。從那時起,西瓜瘟、探頭瘟、疙瘩瘟,在京城內外猖獗了三年,病死之人不知能有多少?
京城宣武門外有一鄉民,叫賣一只重達四十余斤,羽毛雪白,嘴與爪赤紅的白雞。索價白銀十七兩,觀者如堵,無人肯買。南京戶部尚書史可法來京公務,路遇此事,停下了轎子。二話沒說,拿出十七兩銀子將此白雞買了去。回去將此雞勒死,用柳條筐裹住,埋于煤堆中,囑咐下人不要出去亂說。老友瞿式耜前來拜訪,史可法偷著對他道;‘此乃鷔鳥,見之國亡,非是吉兆。’二人歎息不已。
瞿式耜道;‘皇上初即位時,聽說在五鳳樓前獲一黃包袱,乃是太祖皇帝所封。宮人晾曬未曾收回,恰被皇上所拾。打開一看,內有軸畫一幅,畫中有一人長相頗似當今皇上,在山上吊死。下面有無數軍民舉著刀槍作亂,旁有題文爲;‘天啓七,崇祯十七,還有福王一。’皇帝嫌不吉利,命人將此畫燒掉,真是大大的怪異。’
史可法道;‘京內紫霄觀內,有一株太祖皇帝登基之日,命道人栽下的皂莢樹,已是二百七十年。今年此樹上忽然生有甘露,色黃味淡,淋漓不絕。京城內哄傳系天降甘露,每日前往看稀罕的何止千人?我細查古書,此物白色的方可稱爲甘露,黃色的名叫‘爵餳’,所見之處,期見易主。’二人品評天下大事,朝政得失,感慨萬千,相對淚下。史可法聽從瞿式耜勸告,將寫好的奏疏點火燒掉。辦完了公務,早早的離開了京城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