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很暖。
夏栩穿了件明显比身材大一号的白色卫衣,宽腿带洞牛仔裤,配了双随意露出半截短袜的厚底球鞋。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把怀里的书摞在地上,在柔软的草坪上与温暖的阳光里枕书小憩。
接着他听到轻踏草坪的脚步声,他马上就猜出了那是谁,于是坐起身来仰头看向来者——果不其然是林安明。
林安明穿了一件长款下垂的格子外套,简约蓝白衬衫和黑色挽边瘦腿裤,走的依旧是他那套韩版路线。夏栩很早以前就吐槽说自己不喜欢这套穿衣风格,反倒被对方教育道“等你再成熟些就能理解这种风格了”,他不甘心地吐吐舌头,暗自腹诽全省就属你最小鬼头,也就在我面前充充长辈。
“下午没课?”林安明在他身侧的草坪上坐下,夏栩挪了挪位置为他腾出更自由的空间,对方随手拿起摞于他身后的一本书,西语,讲的是哲学起源。
夏栩点点头:“Es un árbol de pensamiento de Reed(人是一棵会思考的苇草).”林安明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随即说道:“帕斯卡尔。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在思维之下,也许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虚假。”夏栩如是说道,林安明仅是笑笑,伸手取下了夏栩鼻梁上的白框眼镜。夏栩眼前的世界顿时虚无缥缈起来,他缺乏安全感地试图夺回它,却在慌乱抬头的瞬间瞥到暖阳之下逆光直视自己的对方。不知疲倦地越过宇宙1.5亿千米到达此处的光芒,灵巧地跃动舞蹈,为他勾勒出美好的轮廓——物理的本源,顷刻化身为自然与艺术的哲学。
良久无言。夏栩静静看着并不真实的对方,林安明也坐在那里看着他,耳畔滑过风的轻吟,那是时光在静谧地流逝。在兜转不停、静谧悠长的时间面前,人世间最美的光芒都失色了。
“创世者本就源于虚幻的传说,或许世界存在之初便注定了虚假。”林安明笑着将手中的白框眼镜架上鼻梁,把书翻到特定的一页,“虚假背后的真实需要人类探索,又或许当我们解开整个世界的真相之后,这个本就虚假的过去与未来,便全然消失殆尽了。”
夏栩抽走他手中的哲学论,细细品读着翻开的内容:“什么是真实?时间、空间?而世界本就是时间与空间的结合体,其中的虚假又从何而来?”
这惹来林安明的一声轻笑,他摇着头:“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哲学家。”夏栩再次仰头看着逆光世界中的他,虚幻又真实。接着,他乘机伸手夺回自己的眼镜。
“宇宙浩渺,是谁定义了真实与虚假?要我说,真假由心。”重新戴上眼镜,夏栩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起来,“你所想的,就是真实。”
“那你认为……我是不是一个具有普适性的存在?”林安明凑近他,附身在他的耳畔轻声说道。
夏栩偏头望他半晌,微笑起来:“我并非全知全能的创世者,存在的普适性,有待商榷。但是——”他合上书本,正视林安明逆光中的面庞,“至少,你存在于我全部的认知中。”
林安明笑得更开心了,他伸出右拳,张口道:“敬真实。”
夏栩伸拳与他相碰,同样回应:
“敬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