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壹点伍亿上书房
刘震云的中篇小说《一地鸡毛》是新写实文学的代表作品之一。
这类文学作品的特点是不再按照传统的套路去粉饰生活,而是注重实现生活原生态的还原,原汁原味地揭示现实生活中人的生存本相和生活状态。
正如刘震云自己所言:“一个真正的作家写作,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写作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需要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他坚持用“零度情感”去记录细小琐碎的世俗生活,越是真实越有力量,越是真实越靠近读者的心。
《一地鸡毛》从馊豆腐开始,以一地鸡毛和一群蚂蚁结束,围绕一对夫妇的日常生活琐事,以及与周围几个人的冲突纠纷而展开。
王朔曾指出,它一扫以往的英雄主义、理想主义和传统伦理道德,是绝无仅有的反映小市民真实生活的一部作品。
全篇仅有三万字,会让你有一口气读完的冲动!没有曲高和寡的拗口词汇,没有趾高气昂的刻板说教,没有治愈感情的心灵鸡汤,不刻意歌颂与讽刺,只有冷静客观的平铺直叙。
叙述的这些平淡生活小事却又极其耐人寻味,无非是菜篮子、妻子、孩子、豆腐,但仔细想想又涉及到物质与精神,现实与理想,生存与生活,越琢磨越觉得其意蕴丰富、深刻。
尽管生活本身是由一件件吃喝拉撒睡、油盐酱醋茶的小事构成的,但就是这些看似微乎其微的小事,却影响着小人物的喜怒哀乐,甚至构成其生活的全部。
人生当中又有哪个是真正的小事呢,妻子调工作,孩子要入托,每一件事看似很小的事情,或许对当事者来说都是大事。
小人物在整个社会中显得更为渺小,那种无奈,那种悲凉,那种沉沦,也是一种无声的诉说,与无力的挣扎,为了生存问题整天忙碌着,争吵着,才是生活的常态。
主人公小林和妻子小李都有过一番宏伟的理想,也不是没有事业心,都奋斗过,发奋过,挑灯夜读过。
可生活的琐碎、现实的残酷慢慢消磨着最初的雄心壮志,消解着曾经的诗情画意,从崇高走向卑微,从激情走向无情,从雅致走向庸俗,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日一日渗透,蔓延,发酵。
小林曾是一个心高气傲、意气风发的大学生,学生时代的他认为自己有无限潜力,创造别样的人生。
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国家某机关上班,起初还保留着清高与孤傲,梦想与诗篇,但经过真正的生活洗礼与磨砺,渐渐蜕变为世俗之人,走向琐碎人生。
妻子小李没结婚之前,是一个文静清秀的姑娘,长得小巧玲珑,腼腆可人,朴素干净,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诗意,让人见了从心里怜爱。
可婚后几年,这位安静可爱、富有诗意的姑娘,在真正的婚姻生活里,变成了一个爱唠叨、不梳头、还学会夜里滴水偷水的家庭妇女。
小说中还有一个人物让我印象深刻,小林的同学外号小李白,上学时很有天才,又勤奋,曾经“平均一天写一首诗,诗在一些报刊还发表过,豪放洒脱,上下几千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不在话下”。
他毕业后也被分配在了国家机关工作,可后来却参透生活的玄机,抓住机遇辞职下海卖起了“安徽板鸭”。
“小李白”经过生活的锤炼与摔打,不再是什么文质彬彬诗人气质,他家境殷实腰缠万贯结过三次婚并有了三个孩子。
“看,还说写诗,写它姥姥!我可看透了,不要异想天开,不要总想着要出人头地,就在人堆里混,什么都不想,最舒服!”
曾经充满豪情万丈的诗人变成了口无遮拦满嘴脏话骂语连篇的俗人。
到底是生活改变了人们,还是人们自己改变了自己?为何那么多人忘记了最初的梦想,失去了最初的纯真,变得麻木混沌?如何“回到钟摆的中点,追求动态的平衡”?
埃德林加·莫林和安娜说:“我们身上有两种往往相互分离的状态。第一状态是平淡状态,它与理性/经验活动相适应。第二状态是诗意状态,使我们进入这种状态的不仅有诗歌,还有音乐,舞蹈,节庆,狂欢和爱情。”
小说以小见大,从琐碎里引起深思,用小人物牵出大问题,生存的需要是否与自我价值的实现相冲突,能否从残酷的现实里寻求改变命运的机遇,能否从日常的琐碎里寻求一丝诗意!
“生活是严峻的,那严峻不是要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上刀山,下火海并不严峻,严峻的是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常琐事”,生活严峻的强力不停地磨损着个人的精神。
小林、妻子小李、同学小李白精神发展的轨迹,是精神世界逐渐抽空、个性逐渐消退的过程。
在生存的沉重压力之下,在毫不间断的跌爬滚打中,真的很难从容地听从内心的呼唤,只能越来越深地坠入到生活的漩涡中。
琐碎繁杂的生活的确磨损着个人的意志和激情,推着人走向庸俗,向世俗妥协。
但听任自己的精神世界愈加滑向平庸和贫瘠,也就意味着越来越丧失自我。
诚然,人离不开生活,但也不可凑得太近。
如果生活是一地鸡毛,将它做成一个漂亮的鸡毛掸子也不错啊!
书中金句摘抄:
一天的生活起于豆腐,终于豆腐,天天围着豆腐转,人也跟着 "馊"了。
一切不要着急,耐心就能等到共产主义。倒是使人不耐心的,是些馊豆腐之类的日常生活琐事。
能帮忙先说不能帮忙,好办先说不好办,这才会成熟。不帮忙不好办最后帮忙办成了,人家才感激你。一开始就满口答应,如果中间出了岔子没办成,本来答应人家,最后没办成,反倒落人家埋怨。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一辈子下来谁不知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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