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离事（2）

一个上午居然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去了。领导也没有交代做什么事，同办公室的同事，也各自逛逛网页看看视频偶尔爆几句粗口，离没有主动搭话，也就没有人来理这个王忠文。王忠文办公室的几个，离也认识，但平时也不怎么聊天，没有深交，因此也乐得一个人清静。他打开王忠文的电脑，想了解现在是什么样个情形。打开搜索页面，打入“灵魂转移”，出来的多是电影《灵魂转移》，注意力便被吸引到电影的介绍去了。过了一会想起来，又打入“梦境”，更加是乱七八糟的一些资料，进入“梦境”的百科，出来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的资料。

乱七八糟，乱七八糟。头昏脑胀，头昏脑胀。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流逝，等到离反应过来，已经接近中午吃饭时间。同事们纷纷起身前往餐厅。离想了想，等到下班时间到了，才站起身来往餐厅去。

不同于早餐时候的人烟稀少，此时的餐厅热闹得很，有几十余人在餐厅自助吃饭。单位的福利还是不错的，譬如这一日三餐，至少省了一大部分的餐费，且品种不少，味道不错，像是自助餐式的任君选择。

离喜欢这样的方式，可以一个人安静地吃饭。若是以往，他可能有些寂寥于这样的孤单，但现在，他却有些巴不得这样的孤独。独自在角落里享用，也没人关注他，他却可以好好地打量下一直朝夕相处的同事。

从王忠文的角度看出去，其实和离原来的角度没什么不同。毕竟，离还是不知道王忠文在想写什么。只是离突然开始好奇，在王忠文这四十多年的人生中，到底追求些什么？他刚进入这个企业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有什么期盼么？对如今这样浑浑噩噩度日的状态，又有什么想法呢？对未来，还有些什么想象么？

离思绪收回，想到自己，都还是没搞明白的状态，不禁笑笑。苦笑。

吃罢午饭，大多数人回办公室午休，也有回家休息的，也有出去喝茶聊天的。离不愿意睡王忠文那张折叠的小床，干脆开车出来，往海边去。

一靠近海边，风便大了起来。咸咸的海风，吹到人身上粘乎乎的。有些浑浊的近海海水，在海风的吹拂下起了浪，一波一波往沙滩上涌。远处海面，飘着几艘大船小船，不时听到长长的汽笛鸣声，那是船舶要入港了。

中午的沙滩，人不是很多。大多数人，都躲会阴凉的屋中，沙滩上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小小人影，离得远也看不真切。

离走下沙滩，走向海面。海水清凉，一波一波抚慰。

离在沙滩上坐了很久。望着开阔的海面，只觉得心也空了很多。

眼前的局面，虽还让自己不解，但，至少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太坏的事。

离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想法：

我想要过其他任何人的生活，除了自己的。

难道，现在是上天让自己的想法成真了么？离有些疑惑，有些不敢相信。

哎，就算要过其他任何人的生活，也给找个好一点的人生么，像什么总统啊主席啊，或者全球首富啊超级天才啊之类的。离想得肆无忌惮，天马行空。

可是，如果选择人生，就同一开始的“我想要过其他任何人的生活，除了自己的’不相符了，变成了”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好，想要比自己好得多的人生“了。

那时候，是对自己的人生十分不满，觉得灰暗，觉得任何人的人生，都至少比自己好吧。而现在，却有些贪心了。

可是，自己原来的人生真的那么不足么？

同没有容身之处的流浪汉、身患绝症没有治愈希望的病人、犯了大罪被判刑的……甚至简单比较家徒四壁的、偏远地区的……虽说这样的比较，也并不是很好，但其实，自己原来的人生，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啊。

而自己觉得不好的人生，那些居无定所漂泊不定的，身处病房的，穷山僻壤的，也都不一定差，也许反而珍惜幸福，比自己的人生有价值得多。

这样说来，到底怎样的人生，是比较好的呢？

其实，也说不好。但总归是，珍惜自己人生的，让自己的人生幸福精彩的，就是值得的人生。而别人的人生，无论看起来怎样光鲜或者怎样灰暗，但都不是自己的，只看到表象，不知道内里如何。而即使内里也如外一般秀美，但终归不是自己的人生。

离觉得自己的心通透了不少。望向远处。远处的大海，脱离了近海的淡黄，蔚蓝澄澈不少。

离突然涌起了一阵冲动，想要投身入海。其实离的游泳技术并不好，只能勉强在泳池里扑腾几下。而这片海，也不是通俗的海滩浴场，并没有救生员，海况也不一定良好。但离顾不得了。

此前，离还想着，要不要去自己租住的房子看看，要不要回去再体验王忠文的生活。但此刻，这一切都被抛到了脑后。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到海里去，到海里去。

离一步一步走着向着海的方向。海水表面的微温和水底的凉意对比明显，离觉得畅快。

一步一步，慢慢深入。海水渐渐漫过膝盖、大腿、腹部、胸部、喉咙、鼻子、头顶。

离继续艰难向前。在水里呼吸被阻碍，但对水凉的感受更明显。

离的脚离开了海底软沙，开始漂浮起来。

离抬头换了一口气，用力继续向海中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