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进屋人来,满屋人静。我蹑手蹑脚捣鼓屋内各个新鲜玩意儿,根据多年经验,千奇百怪的摆设中,定能摸出个机关,玄关后面必定有我要的名画。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木红色烛台上。灯光未免太惹人耳目,我一口气熄灭了它。
突而,门外声音四伏,“有贼!”
那什么,掩耳盗铃,说的,是我么?都说一孕傻三年,可我这反射弧,一拉就是四、五年。灯台好好的立着,我把灯给灭了?哇,脑子的作用,于我而言,就是一个装饰品。幸得我多年逃跑自保能力还在,开窗,跃窗而逃,有惊无险,只是手臂中了一箭。
我边跑边唤“阿豆,为娘负伤了。”
一呆模呆样小女孩从草丛中冒出来,拎着我手臂,奶声奶气的应着:我打探好了,这路行的通。
我不停蹄,她不停爪的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到了家。
豆子是我四岁的女儿,微光下她正帮我细心包扎伤口,如此冷静模样,着实不像我的亲生女儿。
“娘,休息吧。”小身板在烛光下悠悠的整理好被子。
我抱着女儿一顿感激:“小豆子啊。”
豆子扶着我坐到床前,温柔道:“睡吧。”
我乖乖的趴进被窝,懒散的闭着双眼,想着这黄毛丫头没有遗传到我半点优良传统,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冷静模样,能不能像为娘一样活泼点?
2.
我睁眼时已日晒三杆,很好,这很豆子娘。胡乱包扎着伤口,起床豆子已经煮好了白米粥,清汤寡水,没有食欲。暗暗下定决心,偷了那幅画卖个好价钱,豆子能好几个月跟着为娘海吃海喝了,同时也挽回了我雄伟良母形象,值!
“豆儿,为娘去去就来。”正欲奔驰出门。
豆子端着茶水皱眉,呵斥道:“不准去!”
我秒怂,想想气势得有,双手插着腰,道:“我才是娘。”自认为模样已够尖酸够刻薄,怎么可能唬不住你。
“娘,说好了今天我们去寺庙祭拜的,您忘了。”
“哦?”我踱着小步,认真回忆,确不记得此事。看看小孩一脸无害样子,挽着她的手,亲切的说,那走。
静静的仰视整座山,排山倒海的人头我就慌,为啥我的心肝阿豆,就不能同我立在黄昏后呢?
我蹭蹭小破孩的大脑壳,一本正经的盯着她,“好了,你上去吧,我在这等你。”
“娘啊,拜佛要诚心。”小破孩一手放胸前,一手温柔的拉着苟延残喘的我。“走啦。”
“就在前面啦。”
“我不信你,这句话你都讲好多遍了。”
经过几番生死周折。
终于爬上顶,“娘,我们到了。”四处都是人,我赶紧在个人少的菩萨面前,“扑通”跪下。
小豆子挤出个小脑袋,天真烂漫道:“大师刚说,这是送子观音,娘你……”然后领导大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我。才落地的双膝,“刷”得一下被弹起。
诚心拜佛后,我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凑到豆子跟前问:刚许的什么愿?
“我希望找到爹爹。”
我白了她一眼,笨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呢?”
我咬一口冰糖葫芦,含糊道:“希望菩萨开心……”
3.
“姑娘。”
我吃完最后一口冰糖葫芦,探了探四周,指了指自己,“阁下在喊我吗?”
“闫姑娘,你忘记我了?我,铁柱呢。”
孩童时期,并不喜欢念书,却在先生讲起“尾生抱柱,至死方休”的故事时哇哇大哭,柱子为什么要长那么粗,人家肯定抱不拢啊,呜哇!结果,都在笑。
后来看见铁柱我都要打他一顿,不仅是因为他笑话我,名字里有“柱”字就不是好人!铁柱妈三天两头拉着铁柱上我家跑,告我的状。我也随她便,就不知怎么跑着跑着,两家感情却是越来越好了。还时常邀约今天你来我家嗑瓜子,明天我来你家看斗鸡。
后来在我揍铁柱的一次中,他终于不怂了,反抗并吼道:“不如我也叫闫福!”毫无疑问,我用了平生最大力气问候了他的大脑门,然后霸气转身。
正值年华,两家默契定好了姻缘,人人说青梅竹马,天作之合。众说云云,我也被误导的认为此生定与他长相厮守。
直到后来,中秋佳节他挽着另一名女子的手,看上去更是璧人一对。刘铁柱,你若早些坦言心许她人,我定不会从中阻挠,稀里糊涂倾心付。定不会问你,是否还记得要一起看场雪景,踩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定不会等你,盛好浓浓的热汤,再去看场烟花;也不会再捂热你最喜爱的桂花糕,再约一个热闹的地方点盏花灯……
你一点提示也没有给我,所以,我才会不知所措,发了疯问你“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
沉默就是最后的答复,刘铁柱,你负了我。
4.
“一别好多年,你还好么?”他说。
“嗯。”
“你已经有了孩儿?”
“是,叫江豆儿。”
“孩儿爹没来?”
“没来。”
“先走了。”我慌乱的拉着豆子,当日负我理所当然,就不要在今日摆出副愧疚模样。
“闫子。”铁柱上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娘很想你。”
“我的事情早与你无关,不是你当日负我,我不会有家不能回。已经当了坏人,就不要有罪恶感,一点也不要有。因为,没人要接受。”我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个人一开始我就厌恶,就不该再有接触,为何你处理不好感情,还不肯放过我。
我抱着豆子跑了很远很远,豆子一路上很乖,一句话也不问。我也很乖,一路也不觉得累,多大个孩子了,还要我抱!有没有点当孩子的觉悟!“下来!”我轻吼。
豆子跳下地。我摸摸豆儿的头,“听着,那不是你爹,只是我跟他在很久之前有过纠纷。你爹是英雄,定不会负我……那也说不准,那么久没有回来,或许已娶别人,豆儿,你可能要与娘亲相伴此生了。”
豆儿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娘,你叫闫福?”
什……什么……你对得起我偶尔的一番煽情吗?我一个拳头挥小豆儿的脑袋上。
“娘,我为什么叫豆儿?”
“不知道,你爹取的,可能是生你的那天刚好喝了碗绿豆……然后,他就赴战场了……我们没有生在太平之年,谈什么永恒,都是奢望。还不如把人家看上的名画偷了,卖个好价钱,够我们娘俩吃上几顿好的。”
“娘,我也相信爹爹不会负你的。”
“嗯,你爹是个好人,你继承了他所有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