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瘸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很震惊,因为我是在周末瘸的,小人不才,周末最擅长的就是把自己钉在床板上,怎么突然就瘸了呢。
我也搞不懂,整个周末我就总共走了这么几步路,走路我就正常崴了这么一次脚(是的,对我来说崴脚摔跤都算是正常),一般崴了后我都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挺直腰杆昂首阔步往前冲的,这次也不例外,崴了我还一口气爬了四层楼,虽然过程很痛苦,痛苦的仿佛自己是为了王子变成人类的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如刀割,但我无所谓啊,因为我怎么着都觉得,这只是崴了脚而已啊。
更何况,痛苦很短暂,我回去后就接着躺床上吃吃喝喝看看剧,不知不觉睡着了。
午觉醒来,我震惊的发现,我瘸了。
崴的这只脚完全不能着地了。
后来我妈听说了把我骂的要死,说我崴下来第一时间就要去医院或者冰敷,而不是逞强到处走路。
我也很委屈啊,我怎么知道呢?崴个脚而已啊。
我妈让我别上班了,请假,说这个至少半个月才能好。
我阿姨说,不,至少三四十天。
我奶奶听了,一个电话,嚷嚷,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啊!
我心想没那么夸张吧,说不定晚上睡一觉醒来就不疼了就消肿了就能走路了呢。
于是我周一坚持上了班(由此可见我还没老油条到一定地步,我对自己这样怂感到很失望),在一群中老年面前表现了我剩下那条腿惊人的单脚蹦能力。后来我同事把残联的轮椅拿了过来给我坐,我坐了一下,感觉还不错,但想想不行,这么一坐我基本废了没救了,而我感觉我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上了半天我爸问我班上得怎么样,我说不怎么样,基本上不了班,厕所在二楼,我上不去,半天没喝水了。跟领导请假了,中午就撤。
我爸连说,撤了好,请假好,你要回来好好养,本来就不好看,还胖,脾气又差,万一没养好再跛了,怎么找对象?
我听了大惊失色,忙气鼓鼓把这话转述给我朋友,朋友说,不会的,你不胖,人可爱,脾气更可爱,脚马上就能好,就快嫁给吴彦祖了。
我听了更加大惊失色,完了完了,看来我真的快没救了,我朋友连这样虚伪的话都能说出来了。
同事们看我不喜欢轮椅,又拆了残联的一根拐杖给我。于是我请了假后拄着拐去了医院,虽然我觉得有点夸张,可是我实在走不了路了。
在医院我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我妈去挂号,我站边上看今天当值的医生介绍根本没打算坐的,旁边座位上的年轻人看我站久了竟然给我让座。我不好意思拒绝,怕拒绝了显得自己意志太顽强被别人写进作文,就顺势坐了下来。坐下来后,拐杖没放好,歪倒掉地上了,刚准备捡,一个老奶奶一下子冲过来说我帮你捡!
我哭笑不得,我怀疑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唉,我虽然老了,可至少四肢健全,这好好一姑娘拄拐,还不如我,我能帮点是一点吧!
挂了号,到医生面前,我刚准备放好拐杖坐下,一个大妈突然抢着坐下来,把我推的脚不小心着了地疼的要死,我直接就怼她,什么人啊?这种时候还插队?顺便愤怒地敲了敲我的拐。她看了看拐杖有点不好意思,躲一边去了。
医生让我去二楼拍片,蹦到电梯的路上,我有点怀念同事早上给我的轮椅。到了电梯口,一个大叔捧着尿也在等电梯。
我妈说,你看看你,都这样了,刚刚还有劲说别人。
我说,那种人就是欠说!我最讨厌这些不守纪律插队的!你容忍她一回就还有下回!
我妈说,没办法,面对没素质的人你能怎么办?说了有用吗?
我说,没用还是得说!你不说我不说,这社会十年二十年后还是这样!素质总要不断在变好吧?
我妈没说话了。
旁边捧着尿的大叔反而扭过头来笑眯眯跟我说,你这小姑娘眼界还是很远的。
乖乖隆地咚,这种固执的事我做多了,被夸还是头一回,要不是我拄着拐他捧着尿我真想和他好好聊聊人生哲学。
截止到这里,我的瘸还停留在自己说笑的阶段。因为我身边也有人崴过脚,疼的也都去医院拍片了,都没啥大事,休息一个星期就好了。所以我觉得我这个瘸是要加引号的。
直到我片子出来了。
骨折了。
完了,这是真瘸。
我妈很震惊,你到底怎么崴的?
我的朋友同事们都很震惊,你到底怎么崴的?
一个个问的我都有点恍惚了,是啊,我到底怎么崴的?
仿佛崴一下脚还是上辈子的事了,我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我当时真的只是崴了一下脚吗?
想我年纪轻轻,骨质硬朗,健步如飞,生龙活虎,居然崴脚把自己崴骨折了,我不能接受。
医生开了药,给我绑了石膏。我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医生办公室的长椅上,翘着腿,在思考人生。
这时候我妈又显示出她贤惠有公德的那一面来了,说我们坐出去坐远点吧,医生这里好多人,你一个人吧啦着一条腿占着长椅,别碍人家事。
我人生还没思考完呢!关键是,这里这么多人,都是刚刚跟我一起排队拍片子的,他们的片子都没事,怎么就我骨折了呢?我不高兴。这一骨折,我很多事都耽误了。比如说本来政法上有个节目定我反串演男一号狄仁杰的,我还指望就此逐梦演艺圈呢!这一来全完了。
我说,我就不出去坐,我就要坐在这,我都这样了,能碍谁事?别人不来碍我事我就谢天谢地了。然后甩了甩我的石膏腿以示不爽。
看,我有的时候脾气上来了真觉得自己本非善类。
旁边有人竟然回应我说不碍事不碍事,你就坐在这,没碍我们事。还向我妈关心我脚怎么弄的。
我更泄气了。
我怕站在这些好脾气有道德的人身边,我也知道自己时而无理取闹跟魔鬼一样,我最不希望在我很恶劣很小人的时候遇到一些带光环的陌生人,他们给予的善意显得我更加猥琐不堪。
回来路上,我爸坚持要把我从车旁边背到家,我说我拄着拐可以蹦过去,我爸说不行,怕我拄拐上瘾习惯了瘸改不好了。
嗯?匪夷所思,还有这种瘾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胖了,我爸背的很吃力,我都忍不住想给他喊号子,怕不喊号子他使不上力。
然后我爸跟我说,背不动你了,除了这回,下趟还能背你一回,那就是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