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人偶
对,就是那种被人用木头做出来,并涂上鲜艳色彩的人偶
我终其一生,只是为了追随那一个把我做出来的匠人
我被做得很漂亮,各种明媚的颜色,红色的朱裙摆,黑发丝,每一处都红得发亮
有一天,我有了生命,这一天我终于看清了把我做出来的那个工匠,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盯着我,看着我。
他嘲笑我说,嘲笑我恃美扬威,他只是一个演牵丝戏的匠人,经过岁月,他早已憔悴,眼角有了细纹,不变的依旧是那一双巧手和那一抹眼底的温柔。而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吻开笔墨,就可以给我重新上色,我可以一直明媚。
他悲哀地问我,你没有心啊,你怎能和我相配?
我想起每一天他唱戏的时候,他一牵我舞如飞,他一引我懂进退,跟他一起唱戏这么多年,并肩行过山与水,他憔悴,我替他明媚。
每一次盘铃声清脆的时候,每一次灯火幽微的时候,在我的心里,我已经和他相配了千千万万遍,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对啊。
可终究是可惜,没有你才是原罪。
没了心才好相配,因为你褴褛我彩绘,并肩行过山与水,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我唱戏的时候,演离合悲喜为谁?他们迂回误会,我却只由你支配,苦乐都相随,举手投足不违背,将谦卑温柔成绝对。你错我不肯对,你懵懂我蒙昧。
可是你也会老。
你枯我不曾萎。岁月过去,你已经风雪依稀秋白发尾,满头白发的你在我看来也很好看,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
我仍旧鲜亮,我的身上每一笔都是你。
你吻开笔墨,染我眼角珠泪。
唱别久悲不成悲,为什么你离去我这么悲?
你走后,我的十分红处竟成灰,再也没人为我添颜色。
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在我的有生之年,我爱过你。
后来的我,有一场大火把我暖了。
我失去意识前,记起你走时流下的一滴泪,假如你舍一滴泪,假如老去我能陪,烟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
你和我演了一辈子牵丝戏,兰花指捻红尘似水,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我演了那么多悲欢离合,最后,悲欢离合都是你。
我们的相遇,我很幸福。
我们的离开,我的心火怎甘心扬汤止沸。
想用什么暖你一千岁
却只记起你的泪。
听牵丝戏这首歌写的这个故事,大概就是一个人偶爱上了唱牵丝戏的操控它的创造它的那个人,最后那个人死了,这个人偶也在一场大火中死掉。
没有你才是原罪,没有心才好相配,因为没有心,离开的时候不会痛,再痛人偶也没有泪。心痛就只是心痛,心痛是什么感觉,人偶不懂,但是就是很痛,比被大火烧还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