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人独醉，染尽千丝雪。

伊人独倚，恨断梦中别。

千丝雪，醉红尘，剪断孤灯楼外人。

窗外雨纷纷。

败了吗？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三年了，结果竟是如此吗！为什么！”我不甘心，却只能强忍着满身的伤痛，无力地自空中朝地面急速落去。

看着一团团飞升的青云，我的脑海中浮现的不是生和死，而是出现了秋舞的身影，她站在一排排榉树的尽头，带着满脸笑意朝我舞着“凤求凰”——那是她曾经为我舞过的第一支舞，绝美的容颜在血红的舞衣下时隐时现。

“秋舞。”我的心猛的为之一动，想要抓住她，可是任凭我如何用力，都是触碰不到，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秋舞一刻不停的舞着，笑着，忽然，她倒下了，鲜血染红了她的嘴唇，可她却仍挣脱着站起身来。

“不，不要！”我撕心裂肺的叫喊着，任凭泪水染湿了面颊。

下一刻，眼前便是黯淡一片。

                一

六月的梅雨，淅淅沥沥，将空气中残留的污秽冲刷尽净。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缓风拂动着少女的短发，少女望着篮子中，一团药草旁边的兔子，清秀的脸庞上掠过一抹温暖的笑意。

我吃力地下了床，来到了窗前，窗边有几株像是兰草的植物，一丝一丝，每株中心又生出一根茎，茎的上方则托着一个圆圆的待放的花苞。

其中有几株叶子一丝丝的已经枯黄凋落，但中间的花却怒放着，更盛，更艳。

这是千丝花，叶子会逐年凋枯，而花却愈加妖艳。丝毫我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和谐，反而却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感动……

“喂，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回去，你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呢！”正当我观赏的入神之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句焦急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却看到一位少女端立在我的面前。

女子一身碧色衣裙，一双纤手之上端着一碗兔肉汤，可当我看到她那极为清秀的面庞之时，顿时一股热血从心口喷散至全身各处。

“秋舞！”我双目此时变得红红的，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终究还是使我冷静了下来。

望着眼前被吓坏了的女子，我凝视许久，没能说一句话。

从她口中得知，她叫千丝。

她救了我，待我也很好，渐渐地我们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感觉，但我知道，那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像她。

可她和秋舞却又一点也不像，一个天真烂漫入微入里，一个冷若冰霜情深似水，没人能代替得了秋舞，我和她终究只是徒然。

每次饭后，她都会拉着我穿梭于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但我每次都要推却一二，可渐渐地，我喜欢上了这里的山水风光，便也觉得很自然。

我盘着腿，端坐在一块岩石上，双手放于膝上，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前滚落，我隐隐觉得我摸到了断情剑第九重的边缘，可任凭我怎么运转体内的真力，都无法冲破。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她倚在我身旁睡着了，春日的斜晖柔柔地洒落在她的脸颊上，好美，好美。

                二

满天的星光洒落一地，寂静的夜晚，万物趁机吸收着星辰的精华，偶有一点星光划过天宇，留下一道凄美的痕迹。

“凌儿，自古红颜多祸水，切不可因之而负了自己大好前程，长痛不如短痛，趁早了结此事！”

“师傅……”慕容凌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此事已决，你不用再说了！”可还未等他开口，那人便甩袖离席，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话。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慕容凌心中几乎已近绝望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断情剑，必先斩断一切儿女情缘，可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他慕容凌实在做不到。

望着眼前立于玄铁柱旁的女子，慕容凌紧咬着嘴唇，一串串雪珠沿着他嘴唇的脉络，浸红了嘴角。

“凌，不要这样，与君相守，只为情故，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两行清泪从女子脸颊上缓缓滑落，打湿了衣襟，“只可惜不能与你共白发，我死后，将我葬在风中，这样，每当风起时，我就可以随风抚摸到你的脸颊了。”

“不！”看着那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剑刃，慕容凌跪在了地上，一向坚强的他此时已是泪如雨下。

剑从女子手中滑落，女子望着满脸泪光的慕容凌，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似是悔恨，似是安慰，似满足。

苍云顶，天星寺。

狂风呼呼作响，周遭的天色迅速的暗淡了下去，慕容凌手执长剑，立于屋脊之上，以一种充斥着久别重逢却又冰冷至极的目光望向前方。

“慕容凌，今日你果真的来了，倒是挺守信的。”不远处，另一处屋脊，同样一个黑袍之人，抱剑立于之上，淡淡的说道。

“师弟，不是也很守时吗。”慕容凌此时的目光似乎略变得有些柔和，似在思索着一些往事，“想当初你我同门，虽我为盟主之子，你为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可我不在乎你的出身，你不在意我的地位，而是一起努力的修练，于是我们提升很快，一起成为内门弟子，由盟主亲自指导修习，至此我们已是亲密无间不分彼此。

直到，你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帛并悄无声息的离开……可是，当你回来之时你却将盟主——我的父亲……”此时，慕容凌突然咬紧了牙关，泪水在强忍的眼眶中闪动着，满眼之中已是血红，“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哈哈哈”关月顿时大笑道，但旋即语气却变得阴沉至极，“为什么！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吗？当你被你最亲密无间的人夺走一切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是为什么！

盟主将其位传与你，我却有些嫉恨，因为你的功力不及我，但你是盟主之子，我也便有了些安慰，可你却将秋舞也一并抢走，我爱她胜过一切，你知道吗？

可我不想她因你我之争而平生苦恼，而且我也知道她也是深爱着你的，以为你会好好待她。所以我选择了离开，留下一封十年之约，我想那时时间会将所有的东西抹去，或许那时你我二人 可以再叙前缘。

可就在我离开的五年后，我却突然得到消息说秋舞死了，而且是因你而死！你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你面前，而就无动于衷吗！”

刀光剑影，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痕迹，惊散了晚林中休憩的鸟。

慕容凌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断情剑法需断情根，才可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本以为会忘了她，可……”慕容凌忍着满身的伤痛，无力地自空中朝地面急速落去。

下一刻，眼前便是黯淡一片。

                三

“凌哥哥，你会娶我吗？”秋舞抬头望着眼前的凌，眸子中流露出无限的期待，似乎是在等待后者的肯定，问道。

“当然会！”慕容凌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此刻他心中激动不已，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呢？”秋舞闪动着星眸，深情地望着慕容凌。

他没有回答，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残阳如血，映照着天地，翻滚的云似欲将所有的离愁都卷入其中。

慕容府，望水楼。

“凌儿，你来得正是时候，快过来，爹正好有事与你商量。”看到慕容凌朝这走来，一个脸上布满岁月雕痕的中年男子，嘴角露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

这夜的月色极为明朗，可逼人的寒气，却使得人徒升生悲凉。

他知道，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惟命是从，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林家乃皇城贵族 ，和历代皇帝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们家族日渐势微，所以，眼下只有与林家联姻才能使我们慕容家族实力壮大起来……”他脑中不断的闪过父亲的这句话。

至亲，至爱。他选择了屈服于前者，无奈。

                四

此生，我做的错事太多。我不求能弥补什么，只求不会一直错下去。

看着依偎在怀里的千丝，我想要推开她，可似乎她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却抱得更加用力。

我终于放弃了这种念头，我摩挲着她的头发，任凭她紧紧的抱住我。

我不愿再次伤了一个女子的心。可我知道，我和她终究只会石一场徒然。

该来的，终究是会到来。

当我得知关月在师门自封盟主，并且将前任长老、同门也诛杀殆尽这一消息是，我想，不久之后，我们师兄二人将会有一场决战。

夜，如死亡般寂静，凝重的露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冰凉。

豆大的汗珠挂满了我的额头，我强忍着经脉撕裂带来的巨大痛苦，极力运转着体内的真力……

望水楼。

一轮巨大的圆月悬于夜空，在无比皎洁的月色的映照下，望水楼楼台显得格外肃杀，透露着相遇的久违，透露着情仇的恩怨。

“你终于还是来了。”一道带着些许责讽的声音冷冷的说道。

我望着楼前执剑待我的关月，觉得他再也不像从前的那个月关了，曾经坚定纯净的眼神，如今却被一种邪念所取缔。

我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就像我再也见不到秋舞一样。

一道凶猛的剑气，朝我击来。看着那朝我刺来的剑，我的心中猛然一震，原来自从同进师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犯了盟内之大忌，那是天魔剑法，归于魔道，可震慑天地，凡习此之人终归于魔道，残虐众生。

凌锐的剑芒离我的眼睛越来越近，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失去。

我紧紧的抱住了为我挡剑千丝，在空中转了一个完美的圈，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觉得体内真力在疯狂的涌动，全身经脉充满了力量。

下一刻，我举剑击落了刺来的剑芒，紧紧的抱着千丝，我运转全身功力。举起已化为实质的巨大剑芒朝关月挥去。

“噗~”一口鲜血自关月口中飞出。他捂着胸口，满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情殇好若千丝花般，千条丝叶终会落去，但它们所希望的则是花能够更长久更盛开。对于秋舞，我已释然，我相信她不会希望看到我为他堕落。

我将颈上的剑挪开，我想，也许我应该重新开始另一段人生了，或许在遥远的天涯，或许在咫尺的眼前。

三年后的望水楼，月色依旧皎洁如练，千丝倚在我的怀中，我突然觉得她和秋舞一点也不像。

此时，我心中澄明如练。

月满西楼，奈何往昔回首？

伊人空瘦，与君共舞春秋。

一江春水向东流

几夕换得长相守

怎负眼前红袖？

或许，这是造化弄人，或许，这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