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蛇
我一度成为极简主义的追随者。我一度成为性冷淡风的买单者。我一度将家里上上下下的亲人们一遍遍地洗脑。我将带着我过去的印记的东西统统清理出房子,然后,我感觉自己内心十分充实,我的气场充满了整个房子,我霸气,孤高地傲视着一切世间琐碎繁杂的东西,我就是这么简洁有力,从不拖泥带水。
直到我收到一封来自男朋友的信。
我的男朋友高学历,自己创业,务实向上。我的亲人们都告诉我嫁人当嫁这一类人。理工科毕业,没有富二代的不好的习性,潜力股,未来不可限量。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么讲究性价比。
我陪着他起步,开创事业,我的付出能让他在未来给我幸福。
但是,人生不是打算盘。盘算的再好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正当我为着这一笔买卖委曲求全尽力磨合的同时,我的高智商男朋友给了我一封信,就把我甩了。
理智如他,就连与我分手这件事,他都是找了周边的男男女女商量过对策,预案过我的种种反应,最后选了上上策做的安排。他的步骤是冷淡我一段时间,再写一封信,再把戒指寄给我。我是个迟钝的人,甚至还是我母亲告诉我的他已与我分手。他自觉天衣无缝,这样的情况之下女生就不会死缠烂打,极易脱手。
我想很多高学历的人就是这样成为了智商高情商低的机器。他们成为家长眼中有出息的人,被传说成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优秀,永远在突破自我。但是很多人,失去了血肉,失去了情义,成为了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我有一位忘年交。在我眼里他并不是无所不能,要风要雨。但他是我尊敬的人。他告诉我,他母亲去世后,他的世界崩塌了半年。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失去了,他尤其不能接受的是母亲的火葬。他摇头,落泪,如果我母亲能保留身体埋在地底下,那对我的打击还不至于这么深。他是一位心思细腻,言语犀利的人,他是老派人。对人身体的尊重,是汉人的传统。古时战死的烈士,对他首要的尊重即是马革裹尸还故土。
而北方的游牧民族、或是藏族,他们不似安土重迁的汉人,他们流行天葬,随处而葬,尸体成为秃鹫、野狼的午餐。他们更洒脱,更能接受人的死亡,匆匆就能进入下一站。所以他们的民族也更骁勇,残酷。所以当年的蒙古大军如入无人之境,吞金灭宋,一直打到多瑙河。
他们是真正的旅人,是现实主义的缔造者。
我突然在自己“崇洋媚外”了多年,崇尚现实主义的道路上停下了脚步,我开始回头找寻我的老派思想。我带着同样的虔诚,我跪地,我饱含着热泪,我开始追索。我想要慢,不想要更迭的那么快。就算是伤痛,也要慢慢地痛,慢慢地接受,慢慢地pass。
我妈妈至今还在念叨着她的姑姑。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派人。我从前总觉得这个故事带着腐朽荒唐之气。但是如今我觉得异常珍贵。
她儿子在学堂里总受一对双胞胎男孩的欺负。她知道了,甚至亲眼看到了。那天下午,她煮了鸡蛋,偷偷塞给他们两兄弟,陪着笑脸,说:我们家阿峰希望你们多照顾点。这是善良得异类的人。我不知她这样做效果几何,但她过世这么多年,我母亲仍在念叨着她,我也是,我没见过她,却仍想着她。
我想断舍离是帮助我们成为更好的人。但是不要把我们的情义断的那么彻底。因为那是违背人性的,人,归根结底是动物没错,但——是——情感动物。
我们丢了清明冬至,丢了过年的祝福,于是韩国人把屈原、诸葛亮、秦始皇捡了去。
我们让案牍积了灰,让茶叶生起铜臭。我们挤破头去名校,拿证书,我们自问一声,在得到了名与利之外,我们的传统去哪里了?情与义去哪里了?
酒桌上最丑态的人总被吹捧成领导、大家,甚至有人被敬为诗人。在我眼里,这些人不如满觉陇一位采茶的妇女。
我们嘴上说着务实,实际却是务虚。比如凤姐本来可以安安静静当一个语文老师。但是市场经济的风把她吹膨胀了,她不忍心苟活在四川的小地方,她来到徐家汇最热闹的街头,她把自己扮成猪冲到风口,现在她在风里飞,于是平庸的大众把她当成神。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神是自己,是恋着旧物,恋着尘世,庸碌平常却饱含温情的自己。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一介武夫尚可如此,你我现代的文明人,少一些有用的现实,多一些无用的牵累,其实挺好的。
在竞技场上,我们要杀伐决断。但是在生活里,因为那些无用的东西,我们更像人一些。下一次遇见,我会爱上一个眼里含着泪花含着不断不舍不离的人。这样的人可能是虚无缥缈的理想物,但我不会停下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