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块 腊 肉
放寒假了,闲来无事将广州日报从头看到尾,浏览到美食版,看到飘香的广式腊味煲仔饭,我想起了妈妈的大蒜炒腊肉。
家乡在湖南常德与益阳交界地,每进入腊月有熏制腊肉的习俗,年夜饭桌上一盘大蒜炒腊肉是必不可少的美味,腊肉也是一道招待客人的佳肴,人们也有提着腊肉走亲戚的习俗。
儿童时代,家乡没有电。每到过年父亲都是在天黑前准备一大堆干柴加上一个很大很大的树兜子烧一堆火,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守岁迎接新年的到来。父亲边讲故事边往火堆里加柴,添柴也即添财,火堆越旺,越预示来年家景红红火火。每年守岁时际,我们兄弟和妹妹就会听着爸爸讲那过去的故事:有他小时候砍柴烧木炭卖的故事、奶奶的一块腊肉的故事、求学的故事、搞生产修水库的故事 、当兵年代的故事、和妈妈结婚成家的故事......一直听到有电的年代才开始一家人围着电视机看春晚,那应当是1985年以后了。
五六十年代,凭票供应是那个年代的一个符号。每逢过年,每家每户只有两斤猪肉票,父亲共有兄弟姐妹六个,八口之家日子过得相当紧张。奶奶是位很会过日子的农妇,每到过年凭票也会买二斤猪肉,在团年饭桌上能吃上一顿肉是父辈们一年的企盼。奶奶会把剩下的猪肉熏成腊肉,不过这腊肉只用来招待客人的。来了客人,父亲和伯伯们一般是不准上桌吃饭的,必须等到客人吃完饭才可以上桌,不过桌子上的“好菜”一般被奶奶收藏起来了,那一碗腊肉可是奶奶的“当家菜”。每年来给爷爷奶奶拜年的有父亲的几位表哥表弟,其中有一位比较皮实很是能吃。奶奶最是担心那位表叔了。有一年春节,奶奶生怕那表叔把当家的一碗腊肉搅动,奶奶想出了绝招:将腊肉切成很大块,也不煮得很烂熟,再用一根麻绳将肉串起来。如果有谁想吃,一筷子叉过去,看到又厚又大块又串在一起的一大串腊肉,自然会不方便下手。那一年,那位能吃的表叔还真去给爷爷奶奶拜年了。饭桌上,表叔一眼就看到了腊肉。表叔眼疾手快,一筷子插过去,很利索地挑起了那一碗肉。肉串在餐桌上晃动,表叔转头向旁边的大人求助。此时,一桌人都紧张起来,爷字辈的亲戚会用眼神暗示那是不能动的,表叔的父亲用力在表叔屁股上一掐并大声斥责:你怎么一点不懂事!表叔乖乖地放弃了吃腊肉的念头,再也不把筷子伸到腊肉碗里去了的。每当父亲讲到这个故事,我们就会大笑起来。小时候还不太懂得过去父辈生活的艰难,只是觉得好笑。奶奶的腊肉就成了一个摆设,每到有客人来,这一碗腊肉就会摆出来端回去,奶奶的腊肉是要搞一个正月的。去年回老家,听说表叔跟随他女儿定居深圳了,表叔也一定记得那吃腊肉的故事吧。
后来,父亲成家,养育了我们兄弟俩还有一个妹妹。我们小时候日子也过得很紧巴,父亲从部队转业回到家乡成了一名教师,每月有几十元的工资,偶尔我们能吃上一餐肉。每到过年,妈妈也会熏腊肉。我们一样要给外婆舅舅们拜年,一般提上一块腊肉加上一包点心。亲戚之间走亲访友,提出去的腊肉又被亲戚提回来了,谁也舍不得吃。
现在,我也成家立业。每到过年,我也会把这故事搬出来讲给孩子们听。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全国人民都在奔小康的路上,腊肉少吃了,人们讲究的是营养与健康了。对吃腊肉的欲望不再那么强烈,吃顿腊肉确实不是难事。但腊肉的故事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的腊肉也永远是那么地香。
“ 寒风起,腊味香。”虽然路途遥远,再过几天,我还是要收拾行装回老家吃那香香的腊肉的。
杨文
2017、1、15晚十二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