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忘年交。
那时她总是笑眯眯的。虽然近50了,脸上也有了皱纹,但仍能看出她的容颜秀丽,年轻时必定很美。
她开朗,幽默,说话实在有份量,办事有条不紊,让人小瞧不得。
可有谁知道她的心酸。
她和丈夫是自由恋爱的。婚后小日子过得还不错。他开车跑运输,她在村企业当会计。一双儿女,乖巧懂事。他极疼她,只要他休息在家就不让她做家务。他又做得一手好菜,更让她高兴不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不用她操心。只要出远门,他都会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即便他不在家的那几天,她也不用太劳神。为此,他宁可少赚点钱,也不接太远的运输的活。他不放心她,她真的是他掌心里的宝。
那一年的四月,天还冷得很。他早早地把家里的纱窗换了一遍新纱。她说这么早换干嘛,五月换也不晚。他笑笑不说话。院里铺的红砖路已经多年了,有些坑坑洼洼的。他弄来新砖,修补了一遍。小院被他修整得焕然一新。那天早晨,他起得早,推了推睡梦中的她,问她要钱说去买早饭。她含糊不清地说钱在包里,自己拿去。迷迷糊糊中,她也觉得奇怪:他有自己的零花钱,平时不问她要这种小钱。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她又睡着了。睡梦中,听他说饭买好了,他要走了。
等她醒来,天已大亮。他买的饭放在桌上,不知怎的,她看着就觉得很别扭。
下午,她感觉心口很不舒服,一阵阵隐隐地疼。她只当没休息好,也没多想。过了不久,村书记急匆匆跑到她家,说她丈夫出了点事,让她去一趟县城的医院。家族的几个男爷们也来了。几个妯娌神色有点慌张。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一团乱。两个妯娌陪着她去了县城,一个妯娌在家照顾她的孩子。
到了县医院,他们领着她说去看看他。她跟着他们走,心里越来越慌。
“他出车祸了,钢筋穿过他的上半身……”
后面的话,她没听完就晕过去了。
等她醒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他的后事是怎么办的。她不会说话,什么也不认识了。
这么多年,他太疼她,她也习惯了他的呵护。突然失去他,猝不及防,她的天真的塌了。
后来,家人一直照顾着她,慢慢地教她。
“这是火柴。”家人拿着火柴指给她看。
她的眼睛木木地看着火柴,嘴巴无声地张了张。就像小孩子学着说话一样,她得从零开始。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等她意识清醒后,才知道她再也没有他可以依靠了。为了孩子,她得咬着牙挺过去。
爱情是什么模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爱情那么真实,曾经让她幸福,却又真的如此刻骨地痛。
现在见过她的人,都不想到她有这样的经历。当她笑着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惊呆了,好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从此,每当看到她的笑脸,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事。
她说,有的人告诉她他走之前是有先兆的,只是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比如,他早早地换窗纱,清理小院,这是放心不下她,帮她规整。她自己也觉得他反常。他们家有个铁盒子,专门放上几十块钱,谁用得着就从里边拿,花完了,她就再放进去。她不喜欢男人问她时不时要小钱,她嫌啰嗦。那天,他走之前,他破例问她要钱买饭。兴许这就是她欠他的最后一点钱吧。
这种说法,我们都无法考证它的有无。也许有些事情错过那么几秒,结局就不一样了吧!或许,这只是我们内心的一种自我安慰吧!
现在想来,她也是70多岁的人了。离开打工的地方,我曾经去看望过她两次,她的女儿已经参加工作了,儿子也即将高中毕业 。后来,我们失去了联系。
王姨,您现在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