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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什么锅配什么盖,谁说的我倒是不知道。
男子娶妻,除了要看长相、看家世,更得看人品、看志趣是否相投。
要知道一生何其漫长,如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那日子过得有啥滋味。
就算半路没过到一块,一方自要求去,那便是好聚好散。
谁也不要埋怨,分拆干净再清爽利落地进行下一段感情,千万别脚踏两条船,更不要故意去挑衅前任。
若是有个人离了人世,也是要体体面面地送人最后一程入土为安,不能对死者不敬。
做不到起码的尊重,是有可能给自己惹祸上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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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娘子一身重孝,跪在灵堂里。
她跪的,是她死去的丈夫金生色。
二人成婚不过二年,儿子才一岁,他便少年早亡,家里还有一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木娘子就觉得凄惶。
低头做拭泪状,却很小心地保持着面上似有若无的胭脂,一点红唇也是淡淡施了妆。
只是需要仔细看才看得出来,虽是一身素白,也难掩她身上的少妇风韵,她才二十岁,还很年轻啊!
夫君死了三天了,吊唁的人已经没有那么多。
木娘子感觉自己的悲伤,也已经减得差不多了。
虽是夫君临终时候,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为他守寡,可是自己独守了三天空房,就觉得心下惴惴不安。
半夜风吹了窗户沙沙响,她就害怕地不敢合眼,如果后半生都这样度日,怎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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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听到门口的小厮报了自家母亲的名号,木娘子赶紧擦了眼泪,起身迎见。
待礼毕,两位老母亲也难免地要相对地哭一场。怀念着生色活着时候的各种好儿。
木母对于生色的死是真的伤心,虽然这个女婿资质平平,没什么过人才学,但是品行良好,为人和善。
木家老两口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把女儿嫁他,指望着他这个老实人一辈子包容自家那个刁蛮任性的女儿。
不过既然女婿已经死了,那她更为关心的就是女儿的以后了,毕竟女儿才是亲生的,天下间的父母都是一样,别人家孩子的生死哪能与自己家孩子的幸福相比呢?
待到她向着金母说,以后这孤儿寡母的家里又没个男丁,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你要心里有事早点做打算啊,亲家母。
金母听了这话,说话便不好听了起来,说道,怎么打算,自然是得拜托媳妇撑着了!孩子和我这个老太婆都得靠媳妇奉养着,媳妇可不能走啊!
木母见状,虽是不满,也不敢再言语,非常时期么,何必自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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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木母留宿在金家,母女二人终于有空说说体己话。
旁边没有外人,木母直截了当,可千万别犯傻给那死人守寡,你才多大,那大好的年华白白地流逝,我和你爹怎么忍心啊!
那木娘子跟自己亲娘也不忸怩,便说道,我虽是和官人起了誓要守的,官人却也是心疼我年少不堪冷清,但是怎么也得官人下葬,现在他尸骨未寒,我怎能提这个。
木母见自己的女儿并不是铁心要守寡,就放下心来,说道,天下间哪个男人还不能当个丈夫,跟谁在一块都是过日子,只要你有这个心思,我和你爹爹再给你觅一个老实人。
想想又说,你那个婆婆看起来不是好相与的,她要是拦着你,你也不用给她好脸色,这木母竟然是教导自己女儿做无情无义的事儿还理直气壮,木娘子纵使有一些意志要给丈夫守节,此刻也就放下了。
第二日一早,木母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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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丧礼完毕,金家母亲把儿媳叫到跟前,嘱咐道,媳妇啊,我也知道让你年纪轻轻地守了空房不容易,但是风水先生给算过,今年不适合下葬,一定得等到明年。生色的灵柩这一年停在家里,你务必要尽了人妇的本分。
待我儿生色入土为安,我一定不拦着你再找好人家。眼下这段日子,请你一定要多体谅。
这木娘子嘴里说着让婆母安心宽慰的话,但是总是有些不爽快。心想着肯定是婆婆故意为难,挡着自己的姻缘。
倒也难说金母是不是真的替儿子不值,才故意这么说,人都是自私的,金母也想给自己儿子争口气,其实人都死了,这么较劲又是何必呢?
惹了木娘子不快,反倒生出了逆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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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木娘子便愈加的不像个守孝的人,平日在婆家,虽是穿着清素,但是涂脂抹粉的已经看不到悲伤神色。
若是回了娘家,更是穿红戴绿、花团锦簇,半分没有个寡妇的样子。
守孝的人本应该是低调避着人,她偏偏是哪儿人多去哪儿;跟男子说话不但是百无禁忌,更是飞着媚眼勾引,人人都看得出她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风言风语很快就传到了金家母亲的耳朵里,但是前头的话说了不能收回来,心里明镜似的最后依旧也是留不住这个人,眼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儿子下葬了赶紧放了这祸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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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娘子见婆母隐忍至此,便是愈发地张狂起来,不但在外头和人勾搭,还把人带到了家里。
那人是同村的董贵,被木娘子撩拨得春心荡漾,便色胆包天地买通了金家邻居陈家老太,每日半夜从陈家院子爬了墙偷偷地进木娘子房里偷会。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难免淫声浪语,周边的邻里又不是耳聋,次数多了谁不知道这二人的丑事?只是金母一人不知道罢了。
想想,那金生色的棺材可还停在家里呢,热孝还没过,媳妇这么打他的脸!这奸夫淫妇的根本就没有顾念这茬儿,于是很快,便是祸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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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董贵又从陈家翻墙进了屋,正与木娘子做着不可言说之事,二人浑然忘我,不知今夕何夕。
停在灵堂里的棺材,一顿响动轰隆如雷声,生色化的鬼,举着一柄长剑,从灵堂里面杀了出来。
此时院子里还有没休息的仆人,吓得惊叫连连,那鬼却是听不到一般,也不理旁人,直直地就往木娘子和奸夫的房里来。
那鬼进房之后,听得二人惊呼数声,就见那董贵也不知羞丑地,光着身子从屋里跑出来,一下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紧接着,那鬼薅着木娘子的头发,从屋里出来,一路奔出门去,那木娘子也是一丝未挂,真是丢人丢到阴间去了!
金母被惊动起来,到屋里一看,灯火通明,一室凌乱,又有男子衣衫鞋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只是不知道这房里人去了哪里丢人现眼,只能到天明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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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木家父母就哭到了金家门上来,称自己的女儿死得好冤枉。
原来,昨天夜里,这木家夫妇刚要安寝,院子里平白无故就着了火,隐约也看着有人纵火,待追出去,看那人跳到了屋后的园子里,一闪不见了。
黑灯瞎火一通乱追,到了园子里,远远一处有动静,问了又不回答,于是木家家翁也就是木娘子的父亲,便命手下一通乱射,一直到没了动静才罢休。
等到掌灯一照,可不得了,竟是自己的女儿木娘子!这木娘子身中数箭,箭箭都致命,脑袋都被扎开了花,身上更是像刺猬一样,又是一丝不挂,那模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木娘子那时候本来还有点气儿的,结果脑袋上插着一只箭,往外一拽,一股子血喷出来,一命呜呼。
这木家老夫妻只哭得呼天抢地,要金家给个说法,不然便要报官。
金母听罢,不发一语,只把昨天院子里见鬼的仆人叫到跟前,把看到的跟这夫妻俩说了,再把那屋子里的男子衣物一并拿到木家夫妻眼前,那夫妻俩的气焰就灭了,只能灰溜溜地回去,埋了自家女儿。
怕只怕,生为荡妇,死为淫鬼,到了阴间也是遭人白眼,木母为自己的女儿更是哭得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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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董贵又去哪了呢?
原来当日他裸身逃走,慌不择路,正是进了金家隔壁,陈家的院子。
那陈家的老婆子贪了他几两银子,就提供自家院子助他去偷人家的新寡妇。
哪知道,董贵这贼汉子歪打正着地进来之后,冷得嘚嘚瑟瑟,便摸到了屋子里,那屋子里住的,正是陈家的儿媳。
陈家的儿媳,睡着不知道是贼人进了屋,还以为是自己丈夫晚归到家了,董贵这等人哪里有到手的便宜不捡的,不顾着自己本就是逃命来的,就又犯了病。
陈家的儿子此时正好回来刚好撞见,这莽夫不管不顾,提刀就砍死了这不知名的男人。陈家的媳妇也是才发现刚刚的那人居然不是自己丈夫,浑身战栗,嘴里喊冤。
陈家老婆子也被惊动起来,看到这情景,居然对儿子说,捉奸捉双,两个都得杀了,想来这助纣为虐替人谋划通奸的,也没什么好心肠,竟是撺掇着自己儿子杀媳妇!
而陈家这个糊涂儿子,居然就照做了,把自己媳妇也给砍死了,一下子手里就是两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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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陈家儿子以捉奸杀人为由,投案自首,到了县衙。
这边陈家儿媳的娘家,坚决不认自家的女儿会和人通奸,因此她娘家兄长便跪地不起,不断喊冤,要县老爷给个公道。
那边按着死者查了董贵,便是牵出了木娘子,这俩人的丑事,街知巷闻。
于是又惊动了金家和木家,待知道木娘子死状如何,那夜的仆人看到的情景又是如何如何,这二人奸情更是坐实了。
木娘子虽死了,不但是毁了自己名声,连累着父母也抬不起头做人。
及至问到陈家母子,这母子二人哪里还有辩白的余地?
这陈家老婆子把自己怎么给那奸夫淫妇提供便利,收了多少银子,当日又是怎么杀人,便都吐露出来。陈家儿子更是得杀人偿命。
死者死矣,县丞便把那陈家的老婆子和儿子,下了狱,待秋后问斩,还了陈家儿媳死后的一个名节,木家老夫妻,也被问了个纵淫的罪名,赔了家产若干。
那以后,金家在没有闹鬼的事儿传出来,想来也是这金生色没什么怨念,便安心投胎去了吧。
他到底是个实诚人,化了鬼也不忍心出来吓人,让老母担心。只是老实人被欺负狠了,化了鬼也会从棺材里面钻出来杀人的。
所以,心放正,别欺负老实人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