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资深吃货,爱吃是我这半辈子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的特质。今天想说说,那些资源贫乏年代里的,关于我的那些执着于吃的记忆。
我出生于70年代,那时候资源贫乏,大多数人们生活的紧紧巴巴,没多少剩余的钱来满足自己孩子对零食的渴望。即便如此,我也是各种方法给自己觅食:春天一朵花蕊里的一滴蜜汁、夏天一颗悄悄长在草丛里的小野霉、院子里老桑树深秋时节落下的紫色桑葚、冬天屋檐下结的长长的冰吊子,都是我童年记忆里的美味。
我的老祖母是一位标准的大家闺秀,她老人家在我记忆里是眉清目秀,温文尔雅,行止有度的。对儿孙们,她的要求是严苛的,一言一行都有固定的规范:坐有坐姿,站有站相,食不言 ,寝不语,笑不露齿!这些,小小的我都可以标准的完成而毫无怨言。唯独对吃,我是一定达不到她老人家的要求的。奶奶喜欢公平行事,哪怕一截子煮熟的糯藕,她也是要用刀细细切成等份,每个儿孙都要分一点的。我,总是三两口塞完,然后眼巴巴看着细嚼慢咽的堂弟表妹们,恨不能抢过来。然后,聪明狡黠如我,就开始各种威逼利诱,直骗过弟妹们手里的份额填进自己的嘴巴方才罢休。弟妹们多数时候是憨憨的让我骗去了美味而不自知,偶尔有一回醒悟过来,哭泣着找奶奶告状,那么,我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啦!小竹板呀,劈劈啪啪的打手心啊……现在想想真真是会心一笑。
我父母当年都是普通职工,管吃饱、管穿暖没问题,但实在没有太多的余钱来满足他们小女儿的口腹之欲。极偶尔得了一点果丹皮、山楂片、大白兔奶糖、巧酸梅啥的,都藏在柜子里,每天发放一点点,安慰一下我那汹涌澎湃的食欲。记得有一次,爸爸山里的朋友送他一篮子栗子,就是那种极小的野生锥栗,现在没人爱吃的那种。爸爸煮熟了,怕我吃多了积食,于是拿个菜篮子装起来,在家里横梁上订了一个钉子,挂在上面。那时我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为了算计那篮子栗子,可是煞费苦心哦!拿个凳子架在饭桌上,爬上去,用尽吃奶的力气够啊够啊……终于够到了。谁知栗子太重我太小,完全不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结果一篮子栗子啊,全部哗哗倒在地上!关键是那时家里是那种老式的地板,有缝的!大半栗子掉进缝里......我一个下午边哭边掏,只掏出来一小半!爸妈回家,一顿好打啊……我哭啊哭啊,小半是为挨打的疼痛和丢脸,大半是为那遗落在地板缝里的栗子啊……
小时候,不知同龄的朋友们可还记得,每每会有走街串巷的生意人在家门口叫卖各种日常用品,有酱油、针线等等。其中有一种“叮叮糖”。为啥叫“叮叮糖”呢?是因为那种糖用麦芽做出好大一块的模样,有人买的时候,用小锤子敲下一块放在小称上一称,拿纸一包就交到买主手上。小锤子敲糖的时候总发出好听的“叮叮”声,故而得名。这种糖在当年可是我的最爱哦,因为它不仅香甜,最重要的是它不一定用钱才能买来,它是可以用家里用净的牙膏锡皮去换的!(那时的牙膏皮是锡做的,还是可以循环再用的,所以可以换东西)于是,着了魔的小人儿,每天盼望爸爸妈妈和奶奶叔叔们的牙膏快快用完,好让我拿去换来香香的糖啊……终于有一回,胡同里想起了那悠长响亮的叫卖声:牙膏皮换糖咯……我如打了鸡血般蹦起来,直奔洗脸台前查看牙膏皮,只见一只牙膏还剩一半,不知为何大脑一热,抓起全家的牙刷,每人给他们挤上一大坨,还剩下好些,不管了,全部挤进脸盆里,让它自生自灭去吧!我一蹦三跳的换回来等待已久的糖,美美的嘬完后,天色渐晚,大人们陆续回家,接下来,等待着我的,又是一场全武行表演啦……
后来,不知不觉就长大了,日子一天天变好。终于经济独立、个性洒脱、老公疼爱,完全可以随性大吃大喝而绝无人会阻拦了。却,再也找不到我当年想骗的糯藕、想吃的栗子、想换的“叮叮糖”的那种味道了!童年吃货的记忆,就是抓心挠肝的想要又各种阻碍的难以得到,然后各种不走正常路线的得到了又接着一顿胖揍的过程。现在想起来,会心一笑,悠悠的长长的不能忘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