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只有一个世界为我们准备了成熟的夏天我们却按成年人的规则继续着孩子的游戏不在乎倒在路旁的人也不在乎搁浅的船
然而,造福于恋人的阳光也在劳动者的脊背上铺下漆黑而疲倦的夜晚即使在约会的小路上也会有仇人的目光相遇时降落的冰霜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了有你和我,还有很多人
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爱情故事》北岛
世界当然只有这一个现实世界。而诗人在这以“毕竟”,这样一个无可奈何的语气起头,隐藏着的是对另一个世界的否定,即爱情的梦幻世界。于是宛如当头一棒,将爱情的浪漫击碎。
为什么说“成熟的夏天”?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春天是播种之季,是恋爱的种子播撒之季,春天的恋爱是冲动的,不受控制的,是性的趋使。而到夏季,爱开始走向冷静,平缓,有炽热的感情如夏日艳阳,也偶伴雷暴和夏雨倾盆。夏季作为爱走向成熟的过程,有重要地位。用夏季作为喻体,隐喻一切爱情故事应经过的阶段。
用“成年人的规则”继续“孩子的游戏”使用了悖论手法。都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为零”,于是成年人做出孩子的行为也就不奇怪。“成人”与“孩子”相矛盾,却能贴近地表达恋爱中人的心境。然而,本应该充满甜蜜浪漫的叙述,因一个“却”字,反转了前言“成熟的夏天”,暗示着“我们”间恋情的不甚成熟。
“搁浅的船”具有含混多义性。其一,“船”有丰富的意味。船,意义在于航行,在于到达目的地,搁浅的船说明静止不前,没有进步。其二,搁浅的船象征着等待营救的某一事物,抑或是某人,国家、民族。耽于爱情,不在乎营救遇难者,更进一步说明爱情使人忘乎一切。
第二段分为两部分,前后三句各一部分,每部分开头一句写“恋情之热”,后两句写“非恋之冷”。
第一部分“恋人”与“劳动者”形成一组对比,反讽。对恋人而言无比可爱灿烂的阳光,在劳作者眼里是负担和煎熬。从表达方式上看,“阳光”和“夜晚”也形成了一组对比,“阳光铺下夜晚”,前后感受者突变,鲜明对比突出恋人眼里的阳光,是劳动者的黑夜。此外,存在漆黑的夜晚,却没有“疲倦的”夜晚,可知此处的疲倦指劳动者的辛劳。用疲倦形容夜晚而不直指人,陌生化中增添了夜晚的无力之感。第二部分“情人”与“仇人”又一对立,气氛陡降。约会路上,降落的冰霜,消融了恋爱的激情。
最后一段,再次运用悖论。在爱情故事里,“有你和我。还有很多人。”爱情本是两人之间的事,可却事关很多人。如杜甫的《春望》,全诗与诗题形成反讽。本诗名为《爱情故事》,却充斥着“漆黑”、“疲倦”、“仇人”、“冰霜”等冷意象。断然不像“我们分担寒潮、风雨、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那样生死相依,反而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细读全诗,有如诗人写给自己的恋人,委婉表达一种:我们爱得太热烈,也太幼稚,我们彼此都要冷静点的情感。诗虽题为《爱情故事》,却不歌颂爱情,而以温婉如刀的话语,劝着恋人,也劝自己,割舍爱情,投身社会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