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童年是保守的世界。


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奔小康”的时代热潮刚刚兴起,身边大部分人的生活并不宽裕,母亲是地道勤恳的工人,父亲是传道授业的人民教师。


我出生在八月。


那一年盛夏,天色未亮,黎明已逐渐清晰。

母亲生下我,是个女娃娃,全家人的关系显得很微妙,并没手忙脚乱的张罗着迎接新生命,言语中有些说不出的声音,停留在祖母的眼角上,眉梢间。

厨房里灯泡的光线昏暗微弱,光影投射在墙壁上来回浮动。祖母在灶台边上烘烤面饼,忙不急擦手,只在围裙上蹭了两下。

大锅里食物腾腾热气,灶台下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声和这个闷热的夏日融为一体。

是的,我似乎从未这么认真地,回顾过我的童年。


清晨五点,整个大院里又恢复了人气,摩托车发动“突突突”的声响,楼下大妈洪亮的说话声,碗筷叮当,绿豆稀饭韭菜饼。

一家人围着方正的木桌开始一边吃早饭一边准备接下来一天的忙碌。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有了记忆开始。




童年的禁忌,一直渴望可以摆脱父母的过分管束,渴望得到完整的自己。

可童年的客观结构,尚且不及独自面对生活的蝇营狗苟。

我继续长大。

进入小学,母亲就变得非常严格,她是爱我的,但她总逼我。

她越逼迫,我越是逆反,跟她抗衡,打从心底里认为她的教育方式会给我的成长带来耻辱。但那些被迫的,没法选择的事情,成为童年生活中无数个不情愿的[必须]。

想对自己放纵是需要足够与之抗衡的力量,如果没有,那就失去这个资格,这是游戏在一开始就规定好的。


孩子们童年有各种各样的游戏,他们尽可能地利用一切方法找寻新的小玩意,从中获得愉悦。

那时大家手头都没有太多零花钱,常见的就是一两块硬币,想买什么心仪的玩具得攒个把月才行。

学校门口的商店每到放学都会围满一群人,零食,贴画,小人书,包括邻居家孩子骑的蓝色铁皮小三轮,母亲规定放学后必须按时回家,所以赶在上学以前早走,这样和玩伴一起三五成群嘻戏打闹。

轮到周末,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楼下大院里,但一般是约不到什么人的,小伙伴们会翻墙偷偷跑进小公园里踢球。爬到果树上去摘未成熟的果子,一月金桔,五月樱桃,九月石榴,十月柿。

春天,约三两伙伴去场地开放的公园里放风筝,等到夏天提着球鞋悄悄浅入池水中,在泥缝里抓泥鳅,在水藻里捉小虾。

秋天的活动最丰富,扔沙包,跳房子,甩大绳。而冬天当然是最值得期待了,烟火炮竹二踢脚,新衣红包过大年。

然而这些精彩纷呈的故事里,我参与的少之又少,大多数的我,在埋头家庭作业的小房间里,听着窗外伙伴的呼喊和喜悦,只能咬着笔头发着呆,看着天色逐渐黯淡。


孤独,是从八岁开始的。




那一年下海经商风潮正盛,父母亲商议准备做起生意来,于是狠心卖掉了房子搬了家,开始了新的生活。我没有太强的适应能力,搬到新地方也被孤立了好久。


开始走入了市井生活,学会和小商小贩打交道,记得门口的烧饼大叔爱跟我开玩笑,路边卖糖葫芦的阿姨总是多送我山楂。

当然也见过因为缺斤少两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大妈,见过抢摊位的两妇女言辞粗鄙手段暴力。

童年就活得一身烟火气儿的人,过早的见识了太多的丑恶与狰狞,反而更懂得怎样仁慈的对待这个世界。

在那种环境下成长多年,直到如今并没落得一身世俗,也是难得。


到了十三岁,上了初中,班上大多数的姑娘五官清秀,乌黑的中短发,干净妥帖,还有一双潮水般清灵的眼睛,理所当然是万众瞩目的对象。

而我,平庸至极。


跟身边的人相处并不是那么亲密靠近,大多数人认为我有倨傲的一面,在那抱团取暖的小团体里,我清楚的认知自我交友的属性,不紧不慢的寻找建立共同信仰的盟友。

在一个人原地打转的日子里,我开始尝试写作,写所有的琐碎心事,也宣泄歇斯底里。那一本一本的文字,是我最隐秘的收藏,是少年时期记得的全部,也是遗忘的全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庭矛盾很深,夫妻矛盾,子女矛盾,隔代矛盾。

我一直在动荡中挣扎,少有安稳。我倔强桀骜,难以驯服,所以挨了不少打。我厌恶争吵,恐惧暴力,不仅厌恶,甚至痛恨。

我想要逃脱,想要换一种活法,可不管灵魂飞的再远,肉体都得扎扎实实杵在这,一边煎熬一边成长。


生活太过顺遂的人,是写不出文字的。

而一切灵感的来源,即碰撞和刺激,大部分都是在我们无法回转到达的童年。

后来这些年,生活的浪潮从未歇过,大概是经历过太多失望吧,遗憾终究成为一名悲观主义者。





7岁,我第一次当上少先队员,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穿着白色棉衬衣,干净又清澈。

15岁,我成绩优异,是个早熟的少年,我开始细数童年的缺憾,开始怀念父亲曾给我抓过的黄色蝴蝶。

18岁,我留了一头乌黑的齐腰长发,我叛逆不羁,离家出走,在黑夜里赤裸着爬上窗台,对着月色沉默。

20岁,我剪去了长发,自持收敛,开始学做一名得体的大人,可依然保有少女心,想要放一次风筝,通透彻底的大笑一回。


如今,我22岁了,身后是一片战场,眼前全是迷茫。

我陷入深深地孤独,怀念童年的纯粹简单,我尽力保持善良,可总被这个世界突如其来的恶意狠狠打翻。

我不断寻找一种更加具备深度的情感力量,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抚慰灵魂的唯一伴侣,然后紧紧拥住他。


十年,从我的童年,到我的大学。

我没有走过十年的朋友,也没有从一而终的爱人,只有写作,是我唯一的坚持,从未辜负过我。

春秋冬夏,一切都没有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我知道,时间尚且足够。



我是启央,与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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