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毒辣起来,山杏和玲子她们便各自带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回家了。
“娘,咱啥时候摘柿子啊,人家娟子她们家明日就摘呢。”山杏进了院子,看见娘正在用木棍捶打晾晒在院子里的黄豆。
“恁爹还没去找你连爷爷商量呢,得等拾掇地差不多了。”娘右手挥舞着木棍,左手抓起豆秸抖着,以便豆粒从裂开的豆荚中掉落下来。待到感觉捶打的差不多了,便举起来放在耳朵边上摇摇听一下,以判断还是否有漏网之鱼。
对此,山杏曾经好奇地问过娘原因。娘说“穷豆秸,富谷穰,有一个就晃啷。”娘接着解释说“谷穰里面即便有再多谷子,晃晃它,它也不会响,而豆秸则不同,只要有一个豆子在豆荚里面,一晃它就会响。所以说豆秸就象穷光蛋,藏不住二两油,而谷穰不一样。”
山杏听了娘的话,没说话,转身进屋,去瓮里拿了个煎饼,又拿了块咸菜,吃了起来。
“你这就先饥困了,恁爹还没回来呢。”山杏娘看了看山杏说道,“先垫补一下,我把这点豆子捶完,你去掐点花椒种子,一会我炒点豆荚子(芸豆),恁爹回来可好吃饭。”
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日常做饭用得油是春年时买的肥猪肉炼的,节俭着吃大半年,其他时间会买少许的豆油,大多数时候是用花椒种子榨的油。花椒种子油炒的菜会带着稍许的麻辣,但总是有胜于无。今年的花椒种子还没来得及去榨油,于是炒菜时,便会抓一把花椒种子,将其捣碎,充作油。说实在的,这样做出来的菜,味道真得很难让人喜欢,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奥”,山杏答应一声,去屋里拿出掐臼干活了。
爹从坡里回来,山杏娘也将午饭准备好了。早上刚摊好的煎饼,一锅用捣碎的花椒种子做得芸豆,一盘咸菜,还有稀饭。简单,山杏就在这种简单中吃着饭,听着爹娘谈论日常。
“地里的活差不多,我晚上是连叔家去问问看,定个日子把柿子摘了吧。”山杏爹道。
“嗯,也是该摘了,摘了后要染出来,这得好几天呢。”山杏娘数算着日子。
“七月的核桃,八月的梨,九月的柿子、软枣乱赶集,也不知到时能不能卖上价。”山杏爹已经计划好用卖柿子、软枣的钱给日子添些必须品了。
……
山杏在一边听着,心里美滋滋地,“几天后,就有好吃的柿子了”,虽说,柿子染出来要拿去卖来贴补家用,但那些破了卖相的,娘总会挑拣出来给山杏打打馋虫。这对山杏来说是再美不过的事了。
秋假的最后一天,也是山杏家商定摘柿子的日子。山杏挎着筐子跟大人一起去摘柿子。
蔚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晶莹透明。温暖的阳光照在秋收后的山村,丰收的喜悦,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分外绚丽。路上开满了黄色、白色的野菊花,闻一闻,还带着露珠的芬芳,散发着泥土的气息。草丛里此唱彼应地响着秋虫的唧令声,蝈蝈也偶然加上几声伴奏。
一行人,说话间就已来到了柿子树下。粗壮的柿子树,稳重厚实,稳坐在地头堰边,那鳞状的树皮包裹着树身,虬劲地枝桠横伸出来,如有力的臂膀,守卫着滋养它的土地。山杏觉得就象爹守护家人。
因已渐近深秋,叶子已经落了很多,有些枝桠上已然光秃秃的,仅剩下满树的柿子依依不舍地高挂着,在季节里张扬,被秋天的暖阳照着,红的火红,黄的泛金,那柿子的甜香仿若随风四处流淌,山杏不由地深吸几口气。
柿子好吃,却也娇嫩,摘时不能有磕碰,因此摘柿子也是一门技术活。连爷爷拿上长杆,腰里绑上绳索,提上筐子,爬上柿子树摘高处的柿子,山杏爹不会爬树则拿着杆子摘那些低处的柿子,山杏跟在后面。山杏爹用长杆夹着树尖上的大柿子,长杆在他手里轻巧的一转,柿子便夹在杆子中间,将杆子放下来,山杏将柿子从杆子上拿下来,再掰掉多余的枝子,放进筐里。
看着筐子里的柿子越来越多,山杏在心里猜测着自家能分多少柿子,在染柿子时有多少属于次品,可以进自己的肚子,不由有些神往。
“山杏,接着,这个烘柿,都已经软了,快尝尝”,连爷爷的声音从树上传来,紧接着一根夹着柿子的杆子树上伸了下来。
山杏抬头,瞬间两眼放光,将柿子拿下来,握在手里软软的。山杏知道她可以不必等娘染柿子的次品,现在就可以大饱口福了。她轻轻撕掉一点皮,放在嘴边一吸,那比蜜还甜的红色柿汁就被她吸到了嘴里,从嘴角一直甜到心里。
“真好吃,真甜。爷爷谢谢您奥。还有吗?”山杏顾不得擦嘴上残留的汁液。
“吃一个尝尝就可以了,别不知足。”山杏爹有些无奈地训斥。
“唉呀,你就别说她了,孩子嘛,不都这样,她会愿意和咱们一起来,你以为真是为了干活?还不是为了这难得地几个烘柿。”连爷爷笑着。
村里人质朴,不会和孩子去较真几个烘柿,但孩子的家人往往心里过意不去,在分柿子时会特意提出将孩子吃的柿子数算在内,另一家大都不会同意。
“你好好在下面拾柿子,一会再有烘柿,我会再给你。”连爷爷转头继续哄山杏。
“哎”,山杏痛快地答应,一幅干劲十足地样子。爹看着山杏无奈地笑笑,继续手上的活计。
今年柿子长得不错,山杏家分得了五筐柿子,估算着得有小一百斤。山杏爹将柿子小心地装进袋子里,自己挑了两袋,又给山杏装了一些,让她背上。
回到家,山杏娘已经将染柿子的东西准备好了。
煮一锅水,水开之后将其倒入一个大瓮中,待凉几分钟后将洗净的柿子放入热水中,盖上盖子,瓮的周围用干草围起来以便更好地保温,柿子就算烘上了,剩下地就是时间了。每隔一段时间,山杏娘都会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检查一下,
等待到看看柿子变得通体透亮,柿子就染好了。
在等待柿子染成的这段时间,对山杏来说是最煎熬地。
“娘,我明天就上学了,你能不能在我在家时去检查柿子是不是染成啊?”山杏小心地和娘商量。
“你啊,就这点心思。”娘看看山杏,用手指戳一下山杏的脑门。
“行不行吗?”山杏追着娘,要一个答案。
“不行,这个时间可不敢随意,要是时间长,就染过了,柿子就不值钱了。”山杏娘深知染柿子的火候至关重要,不会因为顾虑女儿的小心思而染坏了柿子。
柿子染的好坏关系到后面柿子能否多卖几个钱。日子紧把,得算计着过,山杏娘虽然明白女儿的小心思,却也不能答应。
“这样吧,我查看时,如果柿子好了,有染的不好的,我就给你拿出来,留着,行不行。”看着女儿明显失望的小脸,山杏娘到底还是心有不忍。
“真的,你说话可得算数”,山杏兴奋地说道。
“是,是,说话算数。”山杏娘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