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预报有雨,就像我一直盼望的那样。端午节的雨,就像南方的梅雨一样不期而遇从不爽约。我喜欢下雨天,被淋湿的青石街道就像泪水流过的脸。喜欢爬上那湿漉漉的山,看那阴郁的烟,喜欢在屋檐下抬起头听那水滴连连。
我喜欢山村的阴雨连绵,家乡的整片山都被湿润了一遍又一遍,喜欢挣大鼻孔大大的嗅上一口泥土的气息和青嫩的草香。总想爬上村里那座最高的山,她总被云雾五绕六环,父辈们哄着我们说那上面住着神仙。
贫穷的农村只有充裕的物质才能让人们感觉快乐,而每当过节时也就是最为充裕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形式主义上大张旗鼓能够比得上乡土的节日仪式。在春天他们播种下五谷杂粮,为每个值得庆祝的节日准备着。每家每户,无论充裕还是拮据,男女老幼都盼望着准备着。
父亲种下高粱和黍子就是为来年的端午的粽子准备的粮食。菜园总也总是被父亲搭理的仅仅有条,同样也是为端午时候能够吃上第一茬菜。端午前天的早晨总是喜欢看父亲磨刀。听着菜刀在磨刀石上上下磨动的声音就知道又能吃到美味的炖肉了。白天总是盼望着去赶集的母亲能够早点回来,因为她会带回来大把大把的苇叶还有可口的零食。大人们都忙着,我们也不野在外边,守在大人的脚边。帮着退鸡毛,又偷母亲几片的粽叶,把石粒作大枣,沙子做粽米,模仿着母亲的样子有板有眼的绑个大沙包。
似乎又听见爷爷在街上喊我的名字,狂奔出去的我看见爷爷放下满是清草的挎框,蹲下来迎接我大大的拥抱。把我抱在怀里又举上头顶然后架在脖子上。从那堆清草中变出一窝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我捧着它们,爷爷捧着我,走在青石的街道上,向着家的方向一片欢声笑语。
母亲总是在晚饭后把包好的粽子放到七印锅里,满满的一锅和满满一灶的柴火,整整的煮一晚上。猫咪守在灶旁保卫着。灶火照亮了整个厨房,粽香和着水汽弥漫在整个端午的前夜。听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睡觉都变的更有盼头。
母亲总会在夜里就着灶火的光芒,用五彩的线拧成一股五彩的绳。那是给我们做的手环。端午的早晨是要系在我们手腕上的,母亲们用它来锁住孩子的好运,驱虫祛病的。那是我印象中最为漂亮的手环。
端午的清晨在雨水苏醒。听着雨水从瓦片上滴下来,落在桶里,落在青石上,落在水坑里,落在木板上……滴滴答答咚咚嘭嘭……远处树梢上的鸟那好多种鸟,叽叽喳喳……睡眠是那样的朦胧,声音是那样的清灵,我想能如果可以就要睡一辈子这样的早晨。
父亲整理好披挂,带着刚刚睡醒的我。走向了菜园。遇到雨水就亢奋的我瞥掉披挂如鱼得水。喜欢雨水淋湿头发,即使刚刚穿上母亲做的新步鞋,也毫不吝惜的踩遍每个水洼,趟过每条小溪。一身湿着来到菜园。喝饱水的菜叶和瓜果都挺直了身腰等待我们的检阅。西胡的大叶上存着大大的一颗水珠碧绿的像一张荷叶。刚刚好的西胡软嫩的像婴儿的脸好想深深的亲上一口。笔直的小葱苗挺拔着扎在土里像是母亲手里的那个针。
满抱着果蔬回到家中小心翼翼的交给母亲后竟坐在门墩儿上等着。用父亲喝完酒的瓶子墩在屋檐下接着掉落的雨水,爬下来看着水滴透过瓶口落在瓶底被摔成好多份溅在瓶壁上。
粽子终于在我耐心的等待下出锅了。母亲揭开锅盖的那一刻,粽香就轰炸了整个厨房他们占领了每个角落。最终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满桌子的肉和菜当然还有不可缺少的咸鸭蛋咸鸡蛋,还有父亲小酒杯里斟满的酒。
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那时候端午的早晨,还有现在的回忆中。再也听不到爷爷在街外的呼喊,今年端午的雨也爽约了,远在他乡的我远离了家乡的菜园,远离了家的炕头,远离了父母的餐桌……也离开了小时候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