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曾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一年里,时间的齿轮不停运转,转走的是时间,却不曾转走思念。
去年今日,往事仍历历在目。像往年的冬至日一样,我下班后便与同事相约去吃饺子。而冬至日的天似乎有些过于明媚,让我几近忘了去年今日是真正的冬天。路还是那条柏油马路,被抽取思考能力的我行尸走肉般挪动着步子,顾不上凛冽的寒风吹刮着我单薄的身体,那句爷爷快不行了印在大脑的沟壑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大脑已不听使唤,旁边有个声音突然说:“赶快回家吧,也许还能见着爷爷最后一面”。
坐在回家的大巴上,我的思绪开始胡乱的碰撞,爷爷的身体向来健壮,不曾生过大病,周天我离开家的时候爷爷不是还好好的吗?周末爷爷不是还在跟我说婚姻问题吗?一系列想法冲破大脑沟壑搅得我脑袋生疼。大巴上的男男女女不停地说着家常,我的思绪却混乱地犹如乱麻,是啊,也许是真主在跟我开着玩笑,回家去,快回家去,我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也许爷爷还在…
下车后,我飞奔进家门,老家因许久不住人,落满了灰尘。昏黄的灯光下,模糊的双眼看见奶奶和舅舅忙碌的身影,他们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我不敢再想。蹲在角落里的我再也骗不了自己,泪水似决堤的堤坝瞬间喷涌而出。
等待,是无尽的等待。
一个小时后,陆陆续续的车辆停在了大门口,伴随着的是熙熙攘攘的声音,我不敢直视,此时只有无尽的黑暗,包裹着我的心灵和爷爷的——遗体。爷爷终究还是走了。
遗体不知是怎么进入家门的,耳廓里只有叫慢点的声响,爷爷,你真的好残忍。我心里不停地念叨。遗体被安放在爷爷屋里,冰冷的房子难掩悲伤的气氛,慢慢地院子里、屋子里挤满了人,都是来探望遗体的。一声声嘶哑的哭喊声仿佛要撕破夜的宁静。一圈圈探望遗体的人啊,你们的泪点请别滴在遗体的身上,爷爷是个虔诚的穆斯林,他是要被真主打算的人,请别用眼泪伤害他。
墙上钟表的指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冷眼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人们慢慢散去,留下爷爷的直系亲属,忘了我是怎么移到爷爷跟前的,只记得心痛,窒息的痛。坐在爷爷边上,我细细端详着爷爷的遗体,企图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我曾经和爷爷玩笑时往下拔的眉毛何时变得如此苍白,我用手轻轻地缕直眉毛,可是它们不听使唤地又翘了起来,似乎爷爷又在玩笑于我。屋内温度在大人们的努力下慢慢暖和,爷爷的鼻孔耳朵里流出手术后的血迹。我轻轻地擦拭,生怕弄疼了爷爷。再看爷爷,爷爷走的是那样安详,就像一个沉睡着的婴儿。
时间不曾因为屋内人的心情停滞不前,它更像是无情的孩子,嬉闹着缓缓流逝。爷爷的遗体慢慢冰冷了起来,我搓揉着爷爷的手,试图给爷爷传递一些温度。再看时,爷爷手上因为蹉跎岁月染了许多皱纹,这双手见证了爷爷所受过的苦日子。慢慢思绪转到了童年,因为一些原因,我是在崇兴小学读书的,爷爷每天早出晚归接送着我,不曾晚点。时间啊,你对我做了什么,从何时起,我不再企盼、依恋这双手。泪狠狠地击打着我悔恨的心…
天慢慢亮了,我变得焦灼起来,这意味着爷爷要进入那冰冷的坟墓,意味着从今天起,爷爷要与我们阴阳相隔。阿訇来了,我被唤着离开屋子,疲惫的身体慢慢穿越院子里的人群,从他们的言语中捕捉到爷爷一生的过往。爷爷啊,您不留恋今世吗?为何走的如此匆忙?
混乱中,我知道阿訇和男家属已为爷爷净了埋体。
等待,又是无尽的等待…
撇申尼过去,家里再次乱哄哄了起来。此刻要送走亡人,我顾不得其他,跟着随行的队伍。清真寺里里外外挤满了人,爷爷啊,你是否曾想过,你的葬礼会如此壮观?冬日的暖阳洒满了各处,却未能穿过我阴暗潮湿的内心。眼角的湿润与此刻的暖阳格格不入。
坟地上,站着一排排带着白帽的穆斯林,他们微微颔首,满目伤情,似乎送葬的是他们的父亲。我跪在坟墓边上,娇弱的双腿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倔强,久久不愿起身。
爷爷啊,爷爷,您真的走了。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冬至,但没有饺子,只有对爷爷您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