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过去了,那段种豆角的许多细节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没有忘记的是关于卖豆角的几件事,件件记忆犹新哈。
有两件事,关于小弟的,老妈说了数遍。第一件是小弟独自一人去市区的集贸市场兑豆角。为啥一个人,原因很简单,他在平台上睡得正香,好像听见对门邻居喊他去卖豆角。他推着自行车就出门了,车上挂着两个菜篓,装满豆角。小弟到街上看不见村里人,以为人家先走了,便一路追过去,亏得他记路,骑到了市场,还没见人,正好有人要了他的两篓豆角。数了钱,揣兜里,他又骑上车,飞快地骑,想追上大部队。
回家,走了半路,才听到夜色里熟悉的说话声,原来,村里人还没到市场,他是第一个来的,当了一次独行侠,还出奇地顺利,价格卖得很好。后来到家了,老妈唏嘘半天,十四岁的小弟,一个人,那么远的路,黑灯瞎火的,带着近百斤的豆角,独自卖掉……。老妈不免又念叨几遍,天地保佑,我儿平安来回。
这件事,每次提起来,小弟倒觉得没啥,还一脸自豪,妈妈却心有余悸。
还有一件,是发生在后来,村里人开始开着奔马车卖豆角了,几家凑油钱,豆角一篓篓装车,人挤在缝隙间坐下。这样可以省力气,速度又快,小弟 一个人跟着村里人去卖豆角时,妈妈也就放心了。
哪知道,有一次,小弟因为啥(我忘了)被开奔马车的表兄吵了几句,正值年少血气方刚时,他跳下奔马车,独自走路回家,人家怎么喊,他都不理,邻居也生气了,开车走了。那天,他正好穿着凉拖鞋,走了两三个小时才到家。见到心急如焚的妈妈和奶奶,他嚎啕大哭,搭黑走了二十多里路,脚板磨了水泡。
老妈掉了眼泪,听到卖豆角大部队进村的奔马车声,她便跑出去接儿子,却得知儿子还在路上,而且还是一个人走路回来,老妈的心就悬起来了。天不亮就在村头大桥上眺望, 要不是怕走岔路,急性子的老妈一定喊醒老爸去接儿子了。
好歹是平安到家了,喜极而泣的老妈又念叨几句,天地保佑,好人一生平安。奶奶一向好脾气,这次,搂着受委屈的孙子,寻上门去,让堂姑吵她儿子,并生气地说,要是孙子有个好歹,肯定不愿意他。想着丢下小弟的确不对,表兄赶忙给我奶赔不是,堂姑也骂了儿子,我奶奶才走。
这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奶奶替孙子出头,爷爷奶奶在村里威望高,但从不因为孙辈儿们的事儿去找别人说理。这一次, 奶奶是真心疼孙子了,奶奶比小弟大近七十岁,那一年她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还很好。
最后一件,是花钱的经历哈!卖了一季豆角,有钱了,妈妈带我们姐弟仨去二七塔附近的新华书店买字典,还去了百货大楼给我们买文具。那一次,妈妈骑车带着小弟,我带着大弟,两辆自行车,四个人。
在二七塔前,小弟想进去看看,妈妈同意了,买了票,自豪地说,“二七塔是你爸单位盖的,你爸也跟着盖的,我进去过几次了。这次,你们三个去就行了,我在门口等你们。”
三个人拿了门票,争先恐后地进去,这是我唯一一次进二七塔里面参观,看到了不少那个年代留下来的纪念品。 从二七塔出来,妈妈还带我们吃了烩面,给我们每人买了身新衣服,美的我们仨呀!临走了,又买了点心,带回去给奶奶。
妈妈说,钱是大家一起赚的,该花就花。可是,现在想想,那次她什么也没有给自己买。老妈那一代人,心里装得是一家老老小小,真的很少考虑自己。
家里种了几年豆角,收入增加了不少,一家人享受劳动果实的快乐,种养豆角在田间地头的辛苦,起早贪黑捆卖豆角的艰难,让我们年少的心一天天成熟起来。艰辛经历多了,也就成了人生的财富,让我们有勇气面对以后生活中问题,直面困难,也一天天强大起来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