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一个于渺渺
1
“你喜欢于渺渺吗？”
“喜欢。”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了。”
“有多小？”
“在我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
“哈哈，你那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知道啊，比如说，我有一个鸡腿，我会留给她吃；有人弄哭她，我会去揍那个人。”
“那我再问你，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是谁？”
“是于渺渺。”
“有多爱？”
“很爱很爱，比罗密欧爱朱丽叶还要爱。”
“如果于渺渺不见了呢？”
“那我就去找她。”
“你找不到她呢？”
“那我就一直找下去。”
“于渺渺死了呢？”
“你怎么可能会死。”
“我是说如果。”
“那我就陪她一起去。”
“我不许你去。”
“为什么？”
“我要你活着，然后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2
十岁那一年，我们家搬去市区，我转学到这儿上小学三年级。
我妈妈认识于渺渺的妈妈，我们刚安顿好，她就带着我去拜访他们一家。
她们两人本是同事，后来在麻将桌上升华了友谊，成为了至交好友。
我就是在那一年认识了于渺渺。
当时于渺渺手里抱着一个小熊布娃娃，向我介绍了自己：“你好，我叫渺渺。”
我说：“什么，喵喵，怎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那我叫汪汪。”
她举起小拳头在我脑袋上用力敲了一下，我委屈地躲到了我妈妈身后。
屋里除了于妈妈外，还有两个大人。我妈妈刚进屋就被她们拉到了麻将桌上，双手一摊就抓了起来，完全把我冷落在了一旁。
我怀疑我们之所以会搬家根本不是为了我的学业，而是为了我妈妈搓麻将更方便，因为我们跟于渺渺家住在同一个小区，走过来也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于妈妈说：“渺渺，你跟苑扬要好好相处，不要欺负他哦。”
于渺渺拉着我的手进入她的小房间，她手上握着一支铅笔，在小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她的名字，对我说：“你看，我叫于渺渺，不叫喵喵，我不许你用小猫咪的叫声称呼我。我爸爸说，我的名字来源于苏东坡《赤壁赋》里面的’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一句。”
小学三年级的我不爱学习，更没有看过什么课外书。哪里知道什么苏东坡，什么《赤壁赋》。从于渺渺的嘴里听来，总觉得她爸爸很有文化。
于渺渺把铅笔塞到我手里，说：“你说我的名字奇怪，那就罚你把我的名字抄写十遍，这样你就不会忘记了。”
我不愿意，她又举起小拳头在我脑袋上用力敲了一下。
我只得不情不愿地把她的名字抄写了十遍。
但是，我就是不愿意叫她于渺渺，后来只管叫她喵喵。她也无可奈何，听着听着，她说这个名字其实挺可爱的，也允许我这么叫她。
见我把名字抄完了，喵喵抱着她的小熊，躺在她的小床上，滚来滚去地跟我聊天。
我无事可做，瞄了一眼她的书桌，看到角落有一本笔记本，带锁的，但她没锁。我拿着笔记本问她：“这是什么？”
她羞红了脸，说：“不准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在看了。原来这是她的日记。
读着读着，我笑了出来。
她跑过来抢了过去，装模作样地哭了：“你偷看我的日记，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你欺负我，我告诉妈妈去。”
她哭得好假，可她说的话伤了我的心，于是我跟她顶嘴说：“你的日记一点都不好看，我才不要看呢，我刚才看了都快吐了。以后就算是你求我看，我也不要看。”
听完我的话，喵喵就大哭。这回不装模作样了，她哭得很认真，终于把我们的妈妈引了过来。
于妈妈不停地安慰喵喵，为我说好话，但不管用；还是我妈妈了解喵喵，她当着喵喵的面，把我按在墙角狠狠地打我屁股，给喵喵出气。
这下换我哭了，看到我哭，喵喵在那坏笑。
她那坏笑的样子，就像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小母狼，可怕极了。
打完了我，我妈妈接着去搓麻将，到了天黑带我回家。离去的时候，喵喵冷冷地对我说：“我不要再见到你了，以后你不许再到我们家来。”
她把大门关上了。
3
我又见到了她。
上学那天，我发现我跟喵喵居然在同一个班，心都凉了。
这肯定又是我妈妈的主意。
因为我记得当时见校长的时候，我妈妈问过校长能不能把我安排在某个班，当时我不明白她的用意，原来是这么回事。
教室内的学生原本是双数，加我一个，那就成了单数，我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坐。
课间休息，喵喵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非常霸气地告诉我说：“我是这个班的班长，你要记住了。”
我看着窗外，有两个学生在打架，厉害的那个把瘦小的那个按在了身下。
喵喵把我的脸扳了过来，说：“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我装模作样地弯腰给她鞠了一躬说：“班长大人好。”
她说：“哼！你好讨厌。”
喵喵甩甩头发，走了。
到了中午，我跟着喵喵去食堂吃饭。整个学校没有我认识的人，我只好跟她坐在一起。
只见喵喵夹起我餐盘里的鸡腿狠狠咬掉一口，然后把那个被她咬过的鸡腿给放了回来。我惊讶地问她：“你干什么啊？”
她笑嘻嘻地说：“欺负你呀！”
我从来没有被女孩子欺负过，面对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我妈妈也没有教过我。我想了想，然后朝喵喵的餐盘里吐了一口口水。
我又把她弄哭了。
她眼泪流得哗啦啦，我顿时慌张起来。
同学们都在看我笑话，就在我想跑的时候，喵喵抹着眼睛先跑了出去。
由于愧疚心作祟，我跑出去找她，见她在一棵大树下坐着，不停地掉眼泪。
我有点愧疚，又怕别人以为我欺负她，忙给她抹掉，可她流得速度比我抹的速度更快。
我说：“你不要哭了。”
喵喵还是哭。
我又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吐口水的。”
喵喵继续哭。
我一狠心，说：“要不，我也给你咬一口，给你道歉好不好？”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要来真的，她说：“好啊，你给我咬一口，我就原谅你。”
这小母狼太可怕了，我哆哆嗦嗦地把手伸了过去。她捋起我的袖子，对着我手臂上最肥的那块肉用力就是一口。
我叫了出来：“松嘴啊，疼死我了。”
她不松，我向她求饶，说：“对不起，对不起，喵喵我错了。”
她松了一点，问我：“你哪里错了？”
我说：“我哪里都错了，我保证，以后听你的话，一定不会不再欺负你。”
“那好吧！”
她松了嘴，我见到手臂上有两排牙印，用手摸了摸，牙印很深，觉得自己好可怜。
她终于不哭了，又问我：“你怎么给我保证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给她保证，摸到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于是把这块玉解下来对她说：“这只小猴子是我妈妈给我的，我把它放在你这，你替我保管着。如果我不听话，你就用它来对付我，我就会听话了；而且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只要你拿着它来见我，我都会帮你。”
“这主意好倒是很好，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我妈妈知道了会骂我的。”
“这是便宜货，值钱的东西我妈妈舍不得挂在我脖子上。”
“好吧，那说定了。”
“我怕你弄丢，给你挂在脖子上好不好，你把头发撩一下，我给你挂上去。”
喵喵忽然不知所措起来，说：“等等，等等，我属鸡啊！一个属鸡的女孩子，脖子上怎么可以挂小猴子呢！”
我要被她气哭了，说：“重点不是这个。”
也许这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过不多久，喵喵果真按照约定，用这只小猴子来对付我。
4
自从我们家搬去市区以后，我妈妈经常彻夜不归。
我爸爸怀疑我妈妈在外面有了情人，整天翻着孙子兵法，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要揪出她的情夫，狠狠教训这一对狗男女。
我们家完了，我忧心忡忡地考虑着假如他们要离婚，那我怎么办。我是跟我爸爸好呢还是跟我妈妈好呢，还有，假如他们谁都不要我，那我怎么办？
经过盘问我妈妈，我和我爸爸才得知我妈妈的彻夜不归，不过是跟于妈妈的友谊再一次得到了升华，一起去联谊去喝酒去搓麻将罢了。
可是相聚总是短暂，她们惜惜也难别，索性也就不别了，通宵处在一起。
我爸爸拿我妈妈没办法，他如果打我妈妈，我相信我妈妈一定会离家出走。
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进入了中学。
我和喵喵依旧在一个班，她依旧是我的班长。
喵喵更漂亮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我们上课的时候，趴在玻璃上偷看她的同学不在少数，她还经常能收到一堆情书。
她就是脾气不好，也可能只是对我脾气不好。
那时候的我开始堕落，认识了一些社会上的混混，经常在外面不干好事。我妈妈管不住我，我也根本不知悔改，我的老师们基本上都放弃了我。
我完蛋了。
可是那一天，喵喵坐上了我的自行车后座，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那天我原本是要跟那群损友去搞点事的，喵喵突然拦住了我说：“我的自行车坏了，你送我回家。”
我很为难，拒绝她说：“我有急事，你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吧。”
她不停地追问：“你有什么急事？”
见我不说，她嘻嘻笑道：“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点忙。”
我说：“你帮不了我的。”
她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跟朋友去打架，她怎么可能帮得了我，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见我又不说话，喵喵坐上我的自行车后座，强横地说：“我就要去。”
我急于摆脱喵喵，用蛮力想把她拉下来，她却死死地抱住了自行车座椅，我没了办法，最后只得说：“那行吧，自行车留给你好了。”
喵喵急了，她说：“我要你跟我回去。”
我没理她。
这时候，她拿出脖子上的小猴子给我看，说：“你听不听我的话？”
我还是没理她。
她质问我：“你说过的话难道不算数吗？”
我也恼了，说：“就不算数，你少操心我的事。”
我推了她一下，没想到用力过度，把她推倒了，自行车砸在她身上。我慌了，可还是放不下架子，站在那儿，没好意思去扶她。
喵喵把自行车推开，坐在地上开始哭。
我知道她最善于表演，没去理她，想快点离开这儿，因为有人在等我。
突然听到喵喵说：“喂，我受伤了，我流血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要回过头去看看，想想还是算了，她说不定又在演戏。
又听到喵喵说：“我真的流血了，你过来扶我一下。”
我没有回头。
喵喵大骂：“你这样会烂掉的，你去死吧，大白痴！”
5
我到了半路，又折返了回来。
我还是担心她。
喵喵却不在，我想她可能已经回到了家，又火速地赶去看她。
于妈妈给我开的门。
我以为她会臭骂我，但是她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我在屋子里没有发现喵喵，于是我问：“喵喵呢？”
于妈妈说：“她受伤了。”
我战战兢兢地问：“怎么回事？”
于妈妈说：“有个流氓欺负她，把她弄伤了。”
我问：“她不要紧吧？”
于妈妈说：“已经没事了，她在自己卧室，你快去看看她。”
我来到房门口，敲了一下门说：“喵喵，我有话想对你说。”
里面急乎乎道：“你不要进来！”
我知道她还在气头上，可我又急于知道她受的伤严不严重，随手开了门。
门没锁，一推就开。
喵喵几乎脱得光溜溜的，就穿了一条内裤。她急急忙忙抓了一条被子裹住了自己，满脸变得通红。
我都看傻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孩子不穿衣服的样子，原来这么好看呀，想不到喵喵的身材还是不错的。
喵喵恼羞成怒地骂道：“滚出去！我在换衣服，你突然进来干什么！”
可我忘了出去这回事。
喵喵快哭了，她抓了个枕头朝我丢过来，说：“你还要看，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出去了。
再次进去后，喵喵换好了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
我问：“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