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5日,表姐微信告知我外公住院抢救一事。回电母亲,情况不容乐观。回忆外公那几年的身体状况,我内心渐起隐隐不安。不忌讳的说,外公快要离我们而去了。
4月16日,巴黎圣母院失火的那一天,外公的坏消息传来了。举家上下都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我的内心无法平静,虽然难以克制感性情绪,但还是明白生者如斯,逝者安息的道理,这样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尊重。电话里我想安慰母亲,可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当时我在赣州,我猜想她一定痛不欲生,我又何尝能好过呢?
那天晚上,我迟迟没有入睡,我还有很多想对外公说的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我上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外公通话是在一个月前的3月5日,手机上清清楚楚的显示了我们的通话时间。谁想到在那几句简单的寒暄后,我便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我对不起外公,我有愧于外公,未及时在他身边尽孝陪伴,不仅是他老人家的遗憾,更是我们做子孙的一大憾事。不求得他的原谅,但以此文自省,以求心灵救赎!
追忆外公,也不知从何说起,他的情意,我的笨笔绝写不出十一。颂宏是外公的字,我理解为歌颂宏大美好的事物,又因他是个教书先生,所以我尊称他为颂宏先生。我一直视他为偶像,他一生勤恳,不浪费铺张,为人平和热心,处世低调谦虚,是地方上有口皆碑的好人物。生活中,先生不仅做的一手好菜(滑肉),写得一手好字,更出得一本好书(书名为《杂咏》,我有幸参加过此书的排版工作),育的一群良才!
在厨艺方面,先生可谓有自己的一套!他的菜虽清淡,但食材优良,成菜鲜美,令人回味无穷。他的拿手菜“滑肉”可谓一绝!当年他这道“滑肉”,肉切大块,裹粉厚实,再配以西葫芦,成汤香浓醇厚,我吃得好不过瘾!前些天,老妈也炮制了这道菜,肉还是一样的肉,方法也从未改变,可是那种味道却再也无法尝到了!想起我吃的不亦乐乎的场景,不禁感慨物是人非,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先生是个文化人,是有自己评判力和思考力的思想独立人物。不同于大多数老一辈的人的封建性,他的思想和视野都是赶得上时代,具有先进性的。先生在写字方面造诣颇高,硬笔、毛笔他都兼善!他的字刚劲沉稳,手法细腻,十分注重细节,下笔尤为谨慎。各种文字在他笔下都如同有了灵魂,被赋予了新的意义。至于其作品,也不知是否留存,无从考究。
除了写字,先生的另一大爱好就是写文,在子女的帮助和鼓励下,他编成《杂咏》一书,刊印副本一千,广派于亲朋好友之间,为我们所称道!这是一件了不起,我们年轻人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乐事!
先生还善于育人,家庭教育方面,他严慈相继,无论是对子女还是对孙甥,他总是说起自己的经历,回忆过去艰辛的岁月,告诉我们要知福满足,宁愿对自己苛刻,也不可伤害他人分毫,给我们树立了一个美好的榜样!在学校教育中,他也是认真尽责,辛勤耕耘,所育人才在当地都大有建树。据先生回忆,他的一个得意弟子官至县教育局局长;和外公散步买菜,都有不少曾经的学生亲切地喊他“邱老师”,而先生却记不清这些学生的面貌和名字,只是礼貌地点头示意。先生的品德和声望,让我觉得作为他的外孙是一件多么骄傲幸福的事情!
先生常居石城,在我印象中,曾住三地:物资局、东城、栏皋路。我很怀念那段和二老一起居住的日子,他们偏爱我,我也很享受那段时光!那段日子里,先生与我交谈甚密,无所不谈,聊无不欢,可谓忘年!于是我感念他这份恩情!但凡我在石城,先生的家就是我温暖的避风港。现在“避风港”还在那里,却没有了爱的温度,我再不是有先生疼爱的“孩子”了。
先生晚年对故乡有着深厚的情感,即使他游历北京、天津、厦门、深圳、南昌、九江等各地,他的心都念着故乡,若在外久居,金屋银屋也不自在。外婆逝世之后,先生孤身一人,他对外婆感情极深,常想念外婆,曾在《杂咏》上以较大篇幅怀念,字字真实感切,令人感动!后娶妇人李氏,互相照拂近十载,亦不负晚年时光。先生乐逍闲,访老友,曾与老友天鹅洞畅游,又与族人远赴深圳修订族谱,可谓充实而不虚度光阴。
4月23日,是先生出殡入葬的日子。我们随着仪仗跪送先生之棺于村口,亲朋止步,长子“谢孝”。真正的离别止于此刻,除了遥望远处青山的静谧,所有情感只能存于心间,流于文字。酝酿许久,成此文章以寄先生,不敢妄奢福报之荫蔽,但愿他在天有灵,不降怪罪于子孙。
又是一年清明雨上,花开时节。东甁西镜,愿他在天国之上也能安享平静。永远怀念你,我的外公颂宏先生!
外孙刘勋 2020.3.30日写于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