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别闹,我已知了

窗外,真真的艳阳天,虽已立秋,但似乎正置身于三伏天。

窝在空调房里,看着两小孩玩闹,耳边不间断的传来此起彼伏的协奏曲,仿佛那一声声充满节奏感的“知了知了”,是大夏天送给我们的一种慰藉,似能削弱内心因为闷热而带来的窒息感。

钢筋混泥土的大都市是听不到这种天然乐章的,幸而,这个暑假回了老家,窝在自家建起来的小洋楼里,又一次重温着小时候的那些可爱的经历。

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水泥大道。清晰的记得,还住过几年茅草房,所谓的墙,不过是竹块儿编织起来,又敷上填满了一节节稻草的黏土,只不准哪个地方就掉了泥出现一个漏风的小窟窿。门外的院坝,是踩得平平整整、偶尔调皮的冒出几根杂草的大土地,院子周围则连接着杂草装饰的田间小路、林间小道,连自行车都不多见,两只脚担当了主要的交通工具。

压力都有长辈们担着,欢乐就留给了童年的我们,整日里,跟着长辈们踩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学着各种声音,咿咿呀呀的哼着自以为是却不知所谓的歌。

每到绵长的夏季,无论白天黑夜,耳边总会传来“知了知了”的阵阵歌声,偶尔被逗乐了,几个小伙伴也会你追我赶的学上一段儿,似乎这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儿。

记得有段日子,家里果树多,经营果树责无旁贷的成了家庭的支柱产业,长辈们似乎不怎么喜欢知了,商量好了似的告诉我们,知了是害虫,要吸取树干的营养。

那时候的我们,真的相信了,觉得知了这声音似乎在向人们炫耀着它的霸道“瞧,到处都是我们的同伴,果树的养分乃是囊中之物”。

对知了终于少了一丝敬畏,心想着,这一群坏蛋虽然唱了歌,赶走了些天气引发的躁动,但终究是坏蛋,死了也就死了吧。

之所以提到死,知了的死,来得太容易了,而且经常死无全尸。对生命而言,这是一种多么悲惨的事情啊。

前两天领着儿子散步,选的是马路旁的人行道,人行道两侧的花台里,种满了银杏、紫薇、桂花、木槿、海桐、機木、六月雪、木楠、月季、葱兰等等花草树木,满眼的绿色,被花朵压弯枝头的紫薇高挑柔弱、月季的粉和葱兰的白相得益彰,一眼望去,已然称得上美不胜收。

可短短数十米距离,却发现了近十只知了的不完整尸首。

没了肉的知了

儿子一脸心痛,“妈妈,又一个知了的尸体,它会活过来的吧”。儿子天真的说着,对生命的期许竟让我有些不忍相告。委婉的告知儿子,知了死了,死了永远的活不过来了。儿子说知了们太可怜了,提议,把知了安葬了吧。

边散步,边寻找,边行动。儿子不禁问道,知了的尸体怎么就不完整了呢?

绝大部分知了的尸首被来来回回的踩扁了,次数多了,就没了形状,甚至被截成好几块儿,而有些块儿明显已经被肢解了消失得只剩下残渣。有幸保留着形状的,一般腹部、胸部消失无踪,只剩下坚硬的头和透明的骨感的翅膀还坚强的告诉世人“我来过”。

这种无形中盗取尸首的行为,倘若发生在人身上,真正的不寒而栗。到底是谁干的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后来,在寻找的途中,恰逢一群蚂蚁围绕着知了上下其手,忙得不亦乐乎,似乎在举行一场盛宴。领着儿子在一旁认真的看着,儿子不停的问这问那,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是蚂蚁把知了的胸部、腹部肢解后搬回了家,留下了懒得操作没什么肉的头和翅膀。

儿子不禁来了句,蚂蚁好凶猛啊,它们会吃人肉吗?不自禁的想吓吓儿子,免得躺在地上玩或者耍赖。

“会啊,如果人死了,蚂蚁也会来吃尸体的,像知了一般躺在地上,蚂蚁也会寻过来找肉吃的。”效果分分钟达到,儿子说以后不躺地上了,还要告诉妹妹。

说到躺地上,部分知了真的是躺死的呢。

仿佛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那么巧合的六脚朝天,两翅着地,生生的断了支点,仿佛寻不到一丝丝的动力翻过身来,可更像是,懒得翻过身来,正享受着神圣的死亡时刻躺着,躺着,最多几小时就没了生息

可倘若,人为的让它六脚着地,它似乎受到了打绕,不安的爬开爬去,又找不着北,似乎总期望着寻找一处安歇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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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小心没能让它一下子翻过来,这下热闹了,后脑勺着地,可劲儿的扇着翅膀打着圈儿,或许是累了,发泄够了,抑或,找到了舒适的位置,神圣的躺死,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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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随遇而安的死亡,像极了心甘情愿的寿终正寝,可是,这些躺死的知了们,真的老了吗?

汗颜的是,生物学出生的我,居然不知道知了的所属类别。折腾了一番,才把知了和蝉联系起来,原来知了就是经历了若干年变态发育才会唱歌的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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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真的肃然起敬,大名鼎鼎的“金蝉脱壳”,原来就在我们身边,而脱下来的“壳”就是蝉历多次经生死,通过变态发育,振翅高飞的蝉蜕,而这,居然还可以入药。难怪,小时候,家乡的父老乡亲们,总是抽空拾来不少蝉蜕,说可以挣不少钱呢,卖的时候都是按了“两”(一两为一斤的十分之一)计价的。真是知了不可貌相,蝉蜕不可小觑啊。

这一番了解下来,终于明了知了一辈子的来龙去脉,终于相通了知了为何总容易死亡。

昏天黑地的地底生活似乎更是它们的归宿和乐园,终于脱了壳来到地面,也不过是感悟到了这一生繁育后代的使命到了,是时候一次次去了蝉蜕,为自己做好产卵的准备了。

似乎是想着正在筹备这一生最神圣的使命,这一场准备的斗争,九死一生,它们不自禁的高声唱起了生命的挽歌,时时刻刻不忘给自己的每一次行为打气加油。

挣脱蝉蜕、将若干卵排下地,已经消耗了知了们几乎所有的生命阳气,似乎感悟到使命完成,知了们也乐得轻松了,终归做到了坦然的面对死亡。

越了解越震惊,越心生钦佩。生命就是这么的可歌可泣,为了种族的延续就是这么的无私。无形中,知了的形象,高大了起来,更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哪怕它真的吸食了当年果树的汁液,哪怕对果树有一丝伤害,谁还人心责怪它呢?这不过是生物生存使然罢了,何况,人行道旁的那一排排花草树木,并未因为知了的存在而奄奄一息。

“知了”别闹,其实没关系的,放心大声歌唱吧,你这一生的酸甜苦辣、神圣俊逸,我已知了,无论你是否拥有完整的尸身,我记得,你已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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