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朋友的强拉硬拽之下进入KTV的,是朋友的生日包场。
一群人玩得正嗨,他喜静,却不懂拒绝朋友的盛情。
朋友被一个漂亮妖娆的女郎拉进了舞池。
他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准备追正热播的《花好月正圆》。眼睛的余光瞥到,角落里,有一个孤独的灵魂,着一袭黑礼服,左手夹着烟,右手端着酒杯。手里的烟头一明一灭,如暗夜里的幽灵。
本能地他对她生出了反感,他是传统得近乎迂腐的人,最不喜浓妆艳抹抽烟喝酒的女孩,他觉得那是堕落女人的行径。
他心不在焉,热闹的剧情对他失去了吸引力。像有某种魔力,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越过群魔乱舞的人群,追随着她。
其他人都是成双成对,或翩翩起舞,或在灯光幽暗处喁喁缠绵,只有他和她是单身赴约。
两个寂寞的灵魂坐在相距甚远的角落,与这疯狂、暧昧的氛围极不协调。
她在灯光的暗影里,独自饮酒。一杯接一杯,似嗜酒如命的酒鬼,停不下来。烟头的明灭之间,他看见,她的脸颊上,闪着莹莹的泪。
无声的泪,引燃了他的一颗沉寂多年的心。他不知不觉地向她走去。一向腼腆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站起来,似乎是想要离开这个嘈杂的环境。却摇晃着倒在沙发上。
他叫来朋友。朋友看到她的醉态,意味深长地说,给你个机会,送她回家。
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她弄上车,根据朋友给的地址送她回了家。
那是怎样一个家啊,空旷、冷寂、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只有洁白的茶几上几株百合,孤独地灿烂着,一如孤独的主人。
床头柔和的灯光下,她眉眼如画,红唇微启,凌乱的发丝拂在脸上,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心醉神迷。
他整理好她的一头乱发,替她脱掉鞋子,为她掖好被子,轻轻地关上房门,退了出来。
这是个璀璨的不夜城,到处灯火辉煌,炫目的霓虹灯扑朔迷离,本该万籁俱寂的大街上,却车水马龙,人群熙攘。冷风迎面扑来,他不由打了个寒颤,一下子冷静下来。
他与她,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可能产生交集。
眼前不断出现她娇媚的模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翌日,他去公司楼上找朋友谈事情,电梯门刚要关上,他看见她急匆匆飞奔而来,手里抱着一大摞文件,嘴里叫着“等等我”。白色的连衣裙,齐肩的短发,颈间系着一条飘逸的红丝巾,优雅,干练,步履轻盈,仪态万方。
他瞬间石化。他和她竟在同一栋写字楼上班,而他们却从来未曾相遇。他正欲招呼,她向电梯里的每一个人点头微笑致歉。眼神扫过他,也只是礼貌的一瞥,竟没有一秒停留。她对他根本没有一丝印象。
今天的她和昨晚的她判若两人。她灿烂的笑靥如花儿开在他的心里,成为永恒。
几天后朋友请他俩一起吃饭,席间告诉她,那晚是他送醉酒的她回家的。朋友促狭地笑,“有没有趁她醉酒动坏心思啊”,他腼腆地笑,她的脸亦红艳如花。
他如谦谦君子,阳光、俊逸,永远挂在嘴边的宇宙级无敌自恋的微笑,话虽不多却博学多才,谈起生意经来运筹帷幄足智多谋。她对他好感倍增。
她凝脂般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声音软糯,知书达理,有礼有节,他对她大为改观。
他们几乎一见如故,相约咖啡馆,流连于公园、影院,似乎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她告诉他,她的初恋故事。
19岁的青葱年华,班上俊逸洒脱的班长,爱笑爱闹爱足球爱唱歌,相约一起晨跑,跑着跑着就跑成了恋人。每天风雨无阻,她多想就那样和他一路跑下去,直到天老地荒。
他的突然离开,让她措不及防,收到他的信,他已经在遥远的澳大利亚,她感觉天塌地陷。她知道,这样不辞而别意味着什么。可是她不甘心,曾经那么如胶似漆,情比金坚,怎么就像一阵风,倏忽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呢。
她疯狂地给他打电话,电话却已停机,他的QQ停用、微信停用,她找遍了她所有能想到的方式,穷尽一切办法去找他,要好的朋友、同学、老师、他的亲戚……他消失得干净、彻底,不留一丝痕迹。
她心如死灰,学会了抽烟、酗酒。喝到微醺,点燃一支烟,在左手腕上烫了一个疤,火星在皮肤上滋滋地燃烧,她却两眼空洞,毫无知觉。每天沉溺在悲痛中,手上的烟疤一个重一个。
在一次酩酊大醉后,她割腕自杀。被抢救回来,手腕上却留下了丑陋的疤痕,烫伤、刀伤,疤痕叠着疤痕,丑陋得曾吓哭了邻家小孩。
从此她将自己的感情紧紧封闭起来,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工作,不再相信所谓的爱情。
看着那些蜿蜒的疤痕,他心疼不已,拥她入怀,轻轻抚摸,手指一寸一寸都是疼爱。她的心,被柔软地濡湿了,她冰封多年的感情世界正慢慢融化。
他说:即使你曾经沧海桑田,也是时光留给岁月的一抹芬芳。我爱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再不会让你受一点点伤。(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