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又轮到王阿六看守水闸,他手执木棍站立在水闸上。他眺望夜空,一颗星星也没有,好像有一场大雨将至,他突然想起那个冬天的晚上,在张泾塘桥头,他抱着彩莲的情景。这是令他无法忘怀的一个夜晚,事后他后悔,为何当时没鼓足勇气吻吻她的脸呢?
他蹑手蹑脚走到彩莲家窗口,里面有淡淡的灯光亮着。
他轻轻地趴在窗户上朝里看,见彩莲正在煤油灯下做鞋子。
确实是想她了。
“喂,彩莲,是我,阿六。”他朝窗户里轻轻地唤了一声。
“啊,是阿六哥啊,你吓我一跳。”彩莲放下鞋子走到窗口。
“你在做鞋子啊!”
“我在纳鞋底,鞋底快纳好了,明天可以做鞋帮了。”
“这鞋子给你爹做的吗?”
“不是。”
“那会是谁?”
“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笑了,王阿六也笑了。
“嘘,不要发出声来。”她指了指旁边爹住的房间。王阿六马上屏住笑容,说:“彩莲,天好像要下雨了,你窗户关好!”
“好的,阿哥你就想对我说这个话吗?”
王阿六趴在窗台上说:“我就想看看你……”说完,他转身又向水闸走去。彩莲愣了愣,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冲动……她便推开门追了出去。
他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漆黑的夜里,有两个人影映在水闸的石板上。
小网船上卖萝卜的那两个人果然是强盗一把刀派来`的探子。
此刻,一把刀正坐在船头上抽水烟,小网船靠了过去。
“船阿进去呀?”一把刀问。
“那个小娘鱼不给进。”胖子说。
“就像猪一样,小娘鱼都搞不定。”一把刀轻蔑地看着他。
“小娘鱼去隔壁叫人,结果连寺里的和尚都过来了。”胖子说。
“还好,是这个出家人放我们走的。”瘦子说,又说:“要不是这个出家人说话,我俩可能被他们扣留了,他们呼啦一下子来了二三十个人,个个都拿着木棍,有的人还拿着石头石锁。”
“石锁?”一把刀觉得奇怪。
“对,石锁,应该有几百斤重的吧。”胖子说。
“我看没有这么重,大概一百多斤重是有的,砸在脑门上肯定见阎王。”瘦子补充道。
“你们俩个废物,一个小娘鱼也对付不了,爷白养你们了。”一把刀站立在船头骂道。
胖子与瘦子一言不发。一把刀又自顾坐在船头抽起水烟来了。这时,有个驼背走了过来,他站在岸头上对一把刀说:“那个李保长死了,这几天村庄比较乱,要抢现在可以去抢。”驼背是一把刀的父亲,他刚从湘城街的茶馆喝茶回来。
“你怎么晓得的这样清楚?”一把刀问,他连自己父亲都不太相信。
“湘城街上本来有家叫妹头的茶馆,是李保长开的,这几天他死了,听说是被蛇咬死的,这几天村庄要出殡,所以比较乱,我看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去走一趟。”驼背说。
“村口有水闸,我伲的船进不去。”一把刀说。
“水闸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有水闸,我们不走水闸就是了。”驼背说。说完,他要跨到船头上来,瘦子连忙叫住:“老爹,你当心,我来背你上船。”这些强盗坯子都管一把刀的父亲叫老爹。
驼背想出了一条毒计。
他问一把刀:“船为啥非得进水闸呢?”
一把刀眼睛瞅了瞅他:“船不进去,抢的东西乍办?”
“乍办?我问你,你去抢啥格东西?”
“金银珠宝、红木家俱、年轻女人,凡是值钱的,凡是好看的,我都要抢,都要装船走。”
“我看你抢点金银财宝便可以了,其它东西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抢。”
“你是说其它东西不抢……”一把刀一拍大腿又道:“老家伙,你脑子不糊涂嘛,这回抢到金银,我给点弄点鸦片回来。”
驼背伸手道:“你身边阿有点银两,我烟瘾上来哉。”原来,驼背毒瘾发作了。
“老家伙,你鬼摸脑壳,吃昏头了,我一脚踢你阳澄湖里去。”一把刀说,胖子与瘦子见状,马上搀扶驼背上岸,胖子摸出身上一些碎银对驼背说:“老爹,这几个铜钿你拿着,等我们抢着金银了,我来给你弄点鸦片回来。”
驼背拿过碎银一闪,人影不见了。
一把刀对胖子与瘦子说:“你俩马上分头通知弟兄们来我这里集合,有船的要摇船过来,注意通知的时候不要鬼叫,悄悄的,别让女人都晓得。”一把刀很迷信,每次出来抢劫,他都不让女人知道,更不让女人参与。
大概二十几分钟,有五条船摇过来了。
“还有一条船呢?”一把刀问。
“在阳澄湖里捉鱼还没有回来。”胖子说。
一把刀皱了一下眉头,站立在船头说:“各位弟兄们,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就是靠水吃水,让大伙儿发财的机会来了,今朝大家早点吃夜饭,有女人的对女人讲,夜晚我带你们出去捕鱼,其它什么话也不要说,如果谁走漏风声,回去按老规距办,记住晚上十点我们行动,在座的一个也不能少。”
什么老规矩呢?
说出来十分可怕,就是自己把小孩或者老婆的手指跺掉一截。
你说,有哪个人敢透露风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