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很忙,只能随手写写。
现在回想起来,2015年的地震还是对尼泊尔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从加都到其他几个城市的路况就可见一斑。
到达加都的第二天,我就按照计划启程前往奇特旺,搭的是那种路边就能拦到的的跨城大巴。尼泊尔比北京时间有两个小时时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当地时间早上五点多走,当地的冬天,天依旧亮的很早,气温大概在十度左右,冲锋衣里面穿了一件保暖的卫衣就能抵挡,站在路基上等了大约二十分钟,住家为我们拦到一辆开往奇特旺的大巴,车身上涂着鲜艳的图腾彩绘以及某客运公司的名字,后玻璃窗上还有WiFi和厕所的标志。
我们两人按照昨天和住家谈好的价格买票,一个精瘦的小哥帮我们放好行李,上车以后售票给我们一人发了一瓶水,把我们安排在后排——外国游客坐的地方——后排坐了一对白人夫妇,隔壁是两个黑人姑娘,大概也是结伴旅行,我们坐下后,车开始在路上颠簸前行。
尼泊尔是有沥青马路的,但是由于当地多山,物资都要靠大货公路运输,经常跑大货的公路不堪重负,路基上被压出了一条条横跨车道的裂痕。或许也有地震的影响,城区灰尘非常大,整个都是灰黄色的,经常能看到路基两侧大角度的斜坡被削出断崖一般的角度,即使没有出城的路边,也有不少的滚石。
车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出了加都的范围,大巴车停在第一处休息点,供游客下车上厕所买零食。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往前望不见源头,往后是茫茫群山,望不见尽头。我下车透气,也许是终于远离了城市,天色一改从前的灰黄,非常之蓝。这是这段公路旅程中最后一个有信号的站点,群山绵延,山头不高,却长满了各种绿油油的植物,白色主色的大货一辆接一辆,从遥远盘旋的山路上鱼贯而过,车身上漆着色彩鲜艳的图腾,和印度教的诸天神佛,蓝色的梵天,象头人身的湿婆,我想这大概是此地的一种传统,在大片的蓝天绿树的映衬下,独特而美丽。
大巴在进山前,大概两小时一停,真正进了山,则沿着狭窄的盘山公路禹禹前行。右边是陡峭的山壁和对向的车道,进城方向的大货和大巴堵在路上,缓缓挪动,左边是一条大江,在陡峭的山崖下静静流淌。窄的地方山谷看起来极深,只能看见谷中茂盛的树木,听不见谷中水响,开阔的地方能看到大片水域,一侧是平浅的河滩,另一侧是冲刷出流水痕迹的山壁,露出山体白花花的裸岩。
从加都前奇特旺其实还有一条线,沿水路前往,走得就是这条河,一路漂流,一般在水量不丰的温暖的时节。那时候水不很冷,也不是雨季,水流不甚湍急,漂流的人在河中,遇到拐弯处,会不停的落水,又爬上船,清凉又刺激,一路飘到奇特旺。没有堵车之类因素,大概要还能比坐车快一个小时。
车速忽然慢下来,似乎是前面堵了车,车子慢慢挪动,我用kindle看着渡边淳一的小说打发时间,旅伴在我旁边睡得正香。不得不说渡边淳一真是开车小能手,往往从第一章能开到最后一章。突然间我抬头,险些惊掉手中的书——窗外对面的山体,一整面的山体滑坡,山头崩毁,大量的山石和土盖下来,半座山都淹没在黄色的尘流中,偶尔能看见土层表面露出树冠,就像无根的海藻,无助地浮在海水里漂摇。
自然的力量使山脉摇撼,滚落的土石像一床大被,遮盖了鲜活的生命,又冲入江中,把江水染成黄绿色,像死亡的温床。头一次,我如此近距离地感到了自然的恐怖,人造物的渺小。我不由在想,前方有被冲断的公路吗?山体塌方的地方曾经有人居住过吗?
与08年10月去四川那次不同,我头一次意识到,我来到的是一个曾经被天灾摧残过的地方,而受限于当地的发展和人力水平,三年过去,灾后的尼泊尔都并不完全散发着希望与重新开始的生计,至今仍未能完全恢复到震前的状态,过去的遗迹和伤痕如此显著,就像枪伤撕裂肌肉、打断骨骼,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可怖而致命的疤痕。
而看着车内仍欢乐放歌,开心的逗着小孩玩的当地人,他们不因堵车而焦躁,也许慢节奏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也许习惯这样的情景,只因过去三年的地震,伤痛得存在记忆里继续前行,他们不因孩子哭闹而责备,不因还无法解决基本用水,吃的喝的水全得靠桶装纯净水而失望,不因自然发怒而恐惧,来往大货上色彩绚丽的图腾是他们在这狭窄山道上穿梭时心中的底气,依然欢笑。
我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别人说,这是一个佛的国家。
在这样的路上行走,一眼天堂,一眼地狱。
如果心中没有那一点淡然的佛性,在这样的环境行走,又怎能走得下去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