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一场绵延不绝的春雨将万物都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潮气。
此刻,雨水正渐渐停息。
初生的太阳撕裂层云,日光驱散了空中的雾气,将公寓的客厅一隅照亮。
客厅里,一位身穿长裙的少女半跪在地板上,殷弘的鲜血不住从她纤白的脖颈中流出,在房间的一角汇成了一洼小池。
少女茫然的望着面前的青年,眼神里毫无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有一种担忧。好像此刻受伤的并不是她,而是伤害她的这个青年人。
他大约二十三四的模样,手里握着一把军用匕首,刀刃上有一条鲜血染出的红线。
他正是用这把匕首割断了她的喉咙,如今他还要把她焚烧殆尽。
少女轻轻捏了捏他的裤脚,犹如一头温顺的小兽。她想说些什么,可已被割裂的气管,让那些有语意的句子变成了不明所以的莎莎声。
青年掏出火机,火苗从他手心绽放,坠落到少女的短发上。
火焰瞬间就将女孩吞噬,火势之大远远超出了少年的预料。
火焰之中,女孩没有哭泣,没有嚎叫,甚至没有动弹,只是松开了捏着少年的裤脚的手,踉跄着退到了房间的一脚,以防火焰蔓延到他身上。。
青年退后几步,看着空气中的落发在热浪的冲击下四散飘去。
他的名字叫做楚智,是这座小城中的一名记者。这名被点燃的少女叫做玲,是他的女友。
迷雾
故事还要从一场笼罩Z城的迷雾说起。
Z城是这片黄土高原上的一处地级市,与楚智所在S城相隔只有二十多公里的距离。
在十二月的一场午夜,一场薄雾伴着细雪毫无征兆的笼罩了这座城市。
静谧之中,雾中的Z城与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打向Z城的电话无法接听,连向Z城的网络也纷纷下线,公路,铁轨虽然在正常运行,但所有驶入Z城的车辆都再也没能出来,而驶离Z城的方向则寂静的像座死城。
午夜,曾有一辆K字开头的火车迎着雾气驶入这座城市,它本应在三十分钟后从城市的另一头驶出,可它的下一个站台并没有把它等来。
凌晨,由狄明上校率领的一个团赶到了Z城,并对Z城实行了紧急封锁。
一个小时后,五千米的高空之上,狄明上校仰望着这座城市,他的手下已经整装待发,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将潜入这座城市一探究竟。此刻太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阳光之下,人类第一次看到了迷雾的全貌。
狄明上校打开直升机的舱门,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在他的脚下可以看到一团椭圆状的巨大白雾,犹如一个巨大的不断涌动的蛆虫,那正是被迷雾笼罩着的Z城。
“您在此坐镇指挥就好。”一名士兵拍了拍上校的肩膀:“这种身先士卒的活还是交给我们吧。”身子一跃跳入了云海。
“长官,交给我们吧。”三名士兵依次向上校敬礼,一个接一个坠入云海,直扑Z城的心脏。
上校向前一步,望着那四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克制着自己也一跃而下的冲动。
“上校,地面突击队已准备就绪。请问是否下达出击指令。”一名士官悄无声息的挡住了上校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拉上了直升机的舱门,他又补了一句:“您的战场是在这里,而不是在迷雾之中。”
“让地面部队也出发吧。”上校探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地面上一只特种小分队已准备就绪,三辆坦克,两辆装甲车在确认指令后纷纷启动,呈品字形驶入迷雾。
士官看出了上校的担忧,作为上校的亲信和曾经的校友,上校的任何心理波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他们不会有事的,这两只小分队都是我们团最精锐的士兵。”
“雾的分析报告你确认过了吗?”上校还是不住的翻阅着面前的资料。
“刚刚又收到了一位专家的分析结果,这雾的构成只是普通的水汽。辐射,毒气都不存在,对人体应该是完全无害的。”
“那坦克的调用呢。”
“我们的机械员已按您的命令坦克进行的一定程度的改装,加大了装甲厚度,迷彩也做了一定的调整。不过……”士官有些支支吾吾的:“有人觉得这种城市救援活动调用坦克有些大题小作。”
“要是出了事,他们就会说我不够重视。”上校还是阴沉着脸:“我总觉得这团该死的迷雾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千里高空之上,直升机穿过云层与笼罩Z城的迷雾擦肩而过,好似一羽坠落自天堂的翅膀,巨大的迷雾宛若水晶城的白色苍穹,在阳光之下变得晶莹剔透。
后来,那两只小队再也没有回来,和那辆载着上千人的火车一样,和那些在懵懂之中进入Z城的游客一样,和那些在这座城市中的上千万人一样,落入了同一个结局。
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感情便是恐惧,而最古老强烈的恐惧,则源自于未知。
一座城市的消失瞒不过任何一双睁开的眼睛。
迷雾出现的第三天,世界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留言在网上乱窜,各种组织也蠢蠢欲动,一团不可解释的食人迷雾是一切疯狂行动最好的借口,无论是你是想炸毁某个建筑,还是宣称某种所谓与生俱来的权力。
各种各样的人怀着各自的目的来到这片黄土高原,在Z城的郊区仰望着白茫茫的迷雾。在他们前方,是军队草草建立的封锁线,单反随意进入者,将以擅闯军事基地罪论处。但还是有人想方设法穿过了封锁线,他们有人伴着一声枪声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上,有人被巡逻的士兵抓住,一脚踢到了监狱里去,只有少数人,成功穿过了封锁线永远进入了迷雾。当然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因为进入迷雾者,都将永远消失。
被迷雾笼罩的X城成了世界的中心,而楚智所在的S城则成了世界中心的中转站。
想要接近迷雾的人都将Z城当作了自己的下榻之地,他们在这座黄高高原之上的小城等待着迷雾的再次异动,但在往后的日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个国际性的气象组织蹭热点样的公布了一份他们对迷雾的研究结果,用其严谨的科学理论和繁复的推理过程,从化学成分,成因,水汽含量,地形,气候等诸多角度,试图证明笼罩S城的迷雾和你早晨起来遇到的大雾没有什么不同。
但所有这些都无法解释S城的迷雾为何可以经久不散,并且能吞噬所有进入其中的生物。
这份研究报告的唯一成功之处是让气象学成了一个骂人的词汇,经久不衰。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由于迷雾没有新的异动,世界对于迷雾的关注减淡了。好像逐渐接受了迷雾这一存在,成了人身上的一块伤疤,你不去碰它就不会疼。但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上,能够忍住不去碰触自己伤疤的人好像没有几个。
随着迷雾热潮的褪去,S城的异乡人也逐渐归家,一个“天才”般的主意横空出世。
“我们把迷雾申请为5A级景区吧。光门票就能让我们赚的盆满钵满。”
作为市报的记者,楚智忠实的记下了这一幕。
几天后,冒出这个“天才”想法的S市市长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可能是给列祖列宗谢罪去了吧。
与此同时,一则小小的记者发布会则在S城的警戒线内悄然举行。
一个直属中央的小型军事基地将在Z城建立,这就是发布会的全部内容。
这是一场力求低调的发布会,发布会消息放出的也很突然。上午将召开开发布会的消息放出,下午发布会就如约举行。但各大报社早在Z城派了常驻记者,这种打时间差的战术是不行的。
小小的发布会场地被一群记者挤成了杀猪场。
楚智之所以能来参加这场发布会完全是因为他是Z城的市报记者,即所谓近水楼台。但他明显没见过大场面,发布会刚开始,就被自己的同行挤到了会场边缘。这种混乱的场面多多少少是由于军方准备不足。
面对这群专业素养完全碾压自己的同行,楚智放弃了抵抗。
发布会举行的地点很有趣,是在靠近迷雾的一条公路上,距离S城的迷雾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在发布会场的边缘,楚智只需抬一抬头,就能看到巨大的迷雾好像一团奶糖一样横立在自己几百米远的前方。由于迷雾一直以来没有异动,军队对于迷雾的封锁也逐渐放松。各方面的学者只需经过一定的审核,便能在专人的监管下接近迷雾。接下来这位申请者除了冲到迷雾之中送死以外,无论做什么事情,军队都不会插手。将发布会场设立在此处,想必是也为了展示军队对迷雾的控制,想要世人再安心些。
如此靠近迷雾的机会很是难得,楚智不知不觉的朝迷雾走去,直到他与这团巨大的迷雾只有一条简单的隔离带,这条隔离带边并没有军人看守,此时楚智的世界只有迷雾和他自己。
楚智并不关心迷雾,事实上他对任何所谓的超自然事物都不关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比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更重要的事情。
他所在的S城是一座以煤炭为支柱产业的城市,和历史上其他以煤炭为支柱产业的城市一样,但是随着煤炭资源的逐渐枯竭,城市的经济开始了不可避免的下滑。可S城与那些城市不同的是,在城市正中心的下方存在着一块巨大的中央煤田,这块煤田之所以一直没有开采,是因为如果将这么一大块煤田挖掉,那么可以会导致S城的直接陷落。
可是前些日子,就是那位提议要将迷雾变成5A级景区的市场,竟然下达了开采中央煤田的命令。楚智觉得自己必须阻止市长这种疯狂的举动,他将自己写好的文章交给了市报的社长,但得到的仅仅是一个暧昧的眼神。
“我劝您最好还是离那里远一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将楚智拉回了现实。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出现在楚智身后,楚智从新闻上见到过这张脸,这是狄明上校。是这只军队的最高领导人,也是未来新军区的直接负责人,在迷雾刚出现时他因为下令了一次对迷雾的探寻行动而饱受责难,但最近又有人为他辩解,认为他当时已经设想了所有的可能,只是迷雾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认知。
“上校。”楚智对这位军人点头示意,他对这位临危受命的军人持有一些微薄的敬意,从上校的黑眼圈也可以看出他最近定饱受了太多的责难。楚智瞥了眼远处的发布会:“我在发布会上好像没有见到你。”
“或许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参与发布会,你最好离这片雾远点。”
“我不会冲到里面去的。”楚智再次看向迷雾,可这时棉花糖样的迷雾突然出现了异动。
一团巨大阴影在迷雾之中浮现,黑压压的,就好像是有人在牛奶中滴入了一点墨汁。
然后迷雾动了起来,直连天际的雾墙犹如暴风雨中的海浪向他扑来,要将他一口吞噬。
雾动起来的时候是有声音的,那是一种沉闷的轰鸣,千万顷雾浪向人袭来的压迫感要把人逼得全身都麻木。
楚智听到了身后的骚乱,不远处的发布会已经看到了迷雾的变化,一圈人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争先恐后向远处跑去,想要逃离迷雾琴岛的范围。
他注意到了自己身后十几米外的上校,上校剑一样的站在那里,手枪已从腰带上取下。
然后迷雾将两人淹没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雾,被迷雾淹没的一瞬间,一股恶臭钻入楚智的鼻腔,同时他觉得自己的身上黏糊糊的,好像染上了一层油垢。面前灰茫茫的一片,最多只能看到眼前三四米的东西,除此之外他注意到雾中还飘荡这一种灰白色的粉末,在手里一捏就成了一团油垢。
接着他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出现在雾气里。
看到楚智的一瞬间,小女孩吓了一跳。飞快想要逃走,慌乱的却把自己绊倒,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楚智伸出一根手指头,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女孩眼神中的惶恐逐渐褪去,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嘴巴里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音节,就好像是一个还在学习说话的婴儿。
她的模样看起来有六七岁,是应上小学的年纪,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长发,犹如一张巨大的黑色斗篷,覆盖着她的全身。
“离她远点,记者。”
是上校,昏暗的迷雾中,他正持枪向楚智跑来。
“离她远点!”
上校又朝着楚智吼了一声,小女孩明显是被上校的吼声吓到了,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又扑通一声倒下了。
“他不会伤害你的。”楚智急忙出声安慰。
但小女孩这次没有理会她,她手足并用,在迷雾中朝着深处爬去。
然后,是枪声。
楚智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上校居然会向那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开枪。
“你疯了!”楚智拦住了从自己身边跑过的上校。
“让开。”上校一脚就将楚智推开。
与此同时,雾如同漩涡一样滚动了起来,风利刃一样的割在人的身上,油垢和粉尘也慌不择路的朝人眼中钻去。
狂风之中,楚智和上校都只能趴在地上不得动弹。当一切都再次归于沉静,他们再次抬头,发现笼罩自己的迷雾已经完全消散了。
而在他们的面前笼罩Z城的迷雾还是老样子,软绵绵的躲在封锁线之后,一动不动,就好像刚才的扩张是场幻觉。
“立刻封锁基地,不许让任何人出去,盘查每一个人的身份。”迷雾消散后上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向自己赶来的几名士兵嘶吼着下达了命令。
“你刚才疯了吗。”恢复过来的楚智朝着上校大吼。
“我刚刚很可能救了你一命。”但上校看起来要比楚智更加疯狂,他的双眼血红:“好好想想,你刚刚见到到那个生物来自哪里?”
接着冲来的士兵将两人冲散,恍惚中,楚智被抬上了救护车,各种乱七八糟的仪器不住的在他身上进行检查。
这就是楚智和上校的第一次见面,而代价,则是楚智被一群的医生鼓捣了好今天。那天迷雾虽然来势汹汹但其实没有扩散多远,倾倒迷雾的边界恰好触碰到了发布会场的边界。所以被迷雾笼罩的只有楚智和上校两人,而作为唯二从迷雾中逃脱的存在,医生们相信楚智一定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
楚智甚至相信医生们很可能会在研究中把自己毒死,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行尸检,然后切片。毕竟他觉得光是这几天医生从他体内抽出的血量多的都可以存满一个水库了。
希望这群医生也能像对待自己那样对待上校。
从医生手里逃出后,楚智又落入了同行的魔掌。一堆记者揪着他问东问西,将记者这个职业的讨人厌之处发挥到了极致。
而楚智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话:“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迷雾中昏了过去。”
他没有将女孩的事情说出去。他还记得上校和他分别时的那声怒吼:““好好想想,你刚刚见到到那个生物来自哪里?”
楚智望向S城的迷雾。
死者
“这已经是第三起死亡事件了。”
一个月后,楚智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白雪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警长:“现在城里已经有一些谣言了。”
“所以你更不应该助长它们。”警长不耐烦甩甩手:“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找到凶手,到时候你想在报纸上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种话你说了很多次了。”楚智指着屋中的两具干尸:“我怕这又会变成一桩悬案。”
警长干咳两声:“至少让我过个好年吧,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寒冬的临近让这座小城又变得冷冷清清,但纠缠着城市的厄运并没有离开。城中还有一些研究迷雾的狂热者在游荡,在破旧小巷的旅馆中鼓捣自己实验。而另一边,一连串的死亡事件随着冬日的白雪纷然而至。
三个星期前,一对离城的情侣在攻速公路上被人袭击,车子被掀翻,而他们两个则被抽干了鲜血,遗弃在路旁。
两个星期前同样的事件再次发生,死者是一名骑行客,死亡地点是在城市外围的环路。
而这次的死者是城中村的一对夫妇。今早他们的一个好友前来催债,发现两人闭门不出,电话不接,一副卷款私逃的样子。一气之下翻墙而入,结果发现两人已经死去。
这对还保持着熟睡的姿势,全身的血液和之前的死者一样全被抽干。
“这地方怎么这么多头发。”
警长刚想坐下,就发现死者屋中的沙发上沾着一层催发。
楚智也注意到了,不仅仅是沙发上,卧室的地板上也有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碎发,人一走进来,这碎发就伴着裤脚随风飘荡,轻飘飘的粘在人的腿上,肌肤上。
“上次高速公路那两具尸体旁边,好像也有不少头发吧。”
“是的。“警长厌烦的点起来烟:“最近我都要被逼疯了。”
“那些头发你们做检查了嘛?说不定就是凶手留下的。”
“做了,DNA先是那些头发属于不同的人。”
“或许凶手是个团伙?”
“一个患有集体性脱发的长发美少女天团?”
楚智被警长的笑话逗乐了。
窗外的雪更大了,光是看着就觉得冻得瘆人。
“希望美少女天团早点落入法网。”离去前楚智向警长叮嘱了一句:“我听说军区的人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
“狄明上校吗?”警长冷哼一声:“他什么都想插一手。”
楚智裹紧了衣服冲进了地铁站,若不是他在警长那里消磨了太多的时间,导致错过了末班公交,他才不会来做地铁。
每次坐地铁总会让他想到沙丁鱼罐头,末班的地铁更是令人昏昏欲睡,刚下班的上班族不停的打着哈气,被晚自习折磨的学生也是一副立刻要死的样子,被纠缠于其中的楚智则是在这两者之间来回挣扎。
市报的记者是个好差事,每天只需去社区采访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写些一尘不变的稿子应付即可。可做久了,就会有种麻木感。
所以他才像去写那能将城市吞噬的煤田,和这逐步向S城逼近的连环杀手。可惜的是,这些不能随便发表。
楚智叹了口气。
下一站到了,一对情侣缠绵着走上了地铁。两人旁若无人的打闹着,给这死气沉沉的棺材里带来了一些活人的气息。就是活泼的有些过了头,一车厢的人都齐刷刷的向两人看去。男孩有些羞涩,收敛了一下,女孩却不依不饶,缠在男孩身上的身子绕的更紧了。
男生穿的是附近中学的校服,应该还是个学生。女孩的穿着就很暴露了,她染着一头金发,脸上的妆容也画的很浓。上面涂的白粉厚到可以抵挡夏季的蚊虫。
应该是个妓女。
楚智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在一次偶然的采访中他得知,城区的后街公寓是一个默认的红灯区,公寓的住客都是些做皮肉生意的姑娘。这种夸张的妆容是她们的最爱,一是厚厚妆容可以遮盖原先的丑陋,二是原本的丑陋可以演绎一个清纯的人生。不过公寓里的姑娘是很少会被约出来的,更别说和人如此打闹了,这点有些奇怪。
可能是个新手,对此楚智嗤之以鼻。
女孩也注意到了地铁里的目光,却挑衅样的抬起头,雄鸡一样的环视了一圈,毫不畏惧的和每个人对视。所有人都被她默明的自信搞得心虚,将胜利的王冠递交到她的手上。
女孩的视线对上了楚智,楚智低下了头,躲避女孩傲慢的眼睛。可当他再次抬头时,发现女孩还在盯着自己,他扭头,两边的座位都空空如也,身后也没有电视屏幕没有电影海报。
两人视线交织。
女孩的视线里有一种炙热的光,好像要穿透他表层的皮肤深入进他的血液里,这让楚智非常的不自在。
“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嘛?”女孩嫣然一笑,完全不在意自己此刻还蛇一样的缠在别人身上。
楚智又做了一遍毫无必要的确认,自己身边确实没有人,女孩的的确确无可争辩的是在和自己讲话。
但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无视总归是好的,说不定自己座位旁边那位不存在的先生就会接过话头和女孩聊起来。
座位旁边的空气没有应答。
“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嘛?”女孩推开了自己身上的男孩,径直走到了楚智的身边。
楚智这次是真的无处可躲:“额………我们认识嘛?”
“当然不认识呀。”女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才是我们要认识的理由呀。”
楚智愣住了,但男孩看不下去了。
“他是谁?你们在干嘛呀?”男孩走了过来。
“这不关你的事。”女孩凶凶的白了他一眼。
“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女孩冷冰冰的向男孩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话。
楚智感觉这两人又成了视线的中心,只是这次顺带捎上了自己。他像偷偷起身溜走,可女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她立即从与男孩的争吵中抽身出来。愣愣的看着他。
“你讨厌我吗?”
“姑娘,您一定认错人了?”楚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明白了,你讨厌我。”女孩眼神里流出出的悲伤让楚智这个受害者心中都涌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愧疚。
“对不起,今天不是个合适的日子,我太激动了。”女孩抹了一把泪水:“那么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温柔?性感?可爱?”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楚智决定说谎。
“哦。”女孩眼神中的光暗淡了,她转身一个巴掌打在了男生身上,接着是一个如胶似漆的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疯狂。这一幕将一车厢的人惊得目瞪口呆。楚智趁机逃窜,但接着他听到了身后的惊呼。
一种温暖的猩红液体溅满了整个车厢。
女孩和男孩不见了踪影,地铁门大开着,鲜血从那个空洞出溅出。
女孩撕开了地铁门,然后抱着男孩跳了出去。
事后,那些目击者如此说道。
砭人肌肤的冷雨针一样的打在楚智的身上,四周的黑暗渐浓,粘稠到化成了液体,从鼻腔不间断的涌入,令人窒息。楚智挣扎着,想从沼泽一般的黑暗中逃出,可是全身都使不上劲来。
一个幼小的身子攀上了他的胸膛,是那个在迷雾中见到的小女孩。小女孩对她咧嘴一笑,身子急速发育,瞬间长大成人。
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头金发在黑暗中无风飘动,发出熠熠光彩。
楚智认得这张脸,这就是在地铁中自杀的女孩。他和少女正搭乘同一辆地铁,面前的地铁门大开着,门外的黑暗飞驰而去。
女孩抱紧了他的身子,接着两人朝门外跌落。
楚智从睡梦中惊醒,茫然的顶视着眼前的白墙,窗外还是细雪霏霏,Z城已经好久没见过太阳了。
门铃响了,来的人是警长。
“还不打算放过吗?”看到警长楚智头都大了,地铁女自杀后楚智被警长揪着审问了好几个小时。楚智把他人生中认识的所有异性都抖了出来,从他·穿开裆裤时的过家家玩伴,到大学时代给他带来无数次绿帽子的女友,最好废了好大劲终于让警长相信他与这个自杀女确实没有任何瓜葛,他也是可怜的受害者之一。
“我被撤职了。”
楚智一愣:“怎么回事?”
警长叹了一口气:“有时间吗?陪我出去走走,屋里也太闷了。”
楚智点点头,给报社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天假。
警长愁眉苦脸的在楼道按下电梯的下行键,神态像是要秋后问斩的犯人。
工作日十点钟的电梯空荡荡的,不像平时那样拥挤。
两人走入,等待电梯门缓缓闭合。就在这时,一个女孩拿着一杯咖啡从楼道冲了过来,她脚下一滑,手中的咖啡瞬间将楚智身上打湿。
“对不起。”女孩慌忙道歉。
“没事。没事。”
女孩还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我会赔偿的。”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我会付你的洗衣费的。”
楚智还在推辞,而警长则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直到地铁到达底层三人分道扬镳。
“你最近桃花运不断呀。”
楚智向警长展示自己那被打湿的衣服:“这桃花还是算了吧。”
“她故意的。”
“啊?”
“她手里的咖啡时星巴克的,不是自己磨得。所以说应该时提前买好了咖啡,守株待兔等你出来。”
楚智对此嗤之以鼻:“或许她是忘了拿东西。”
“虽然她手上空无一物。”
“可能忘了拿的钥匙。”
“忘了拿什么并不重要,因为最重要的是这个。“警长从楚智衣袋里取出那个纸片“上面的电话号码是提前写好的。可爱的记者先生,什么人会在身上准备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片呢?”
这次轮到楚智哑口无言。
“不过……这个女孩好像在哪里见过。”警长补了一句。
“可能是丑的人都有各自的丑陋,而漂亮的人都长的差不多。”
警长苦笑:“可惜,你是个脸盲,不懂审美。”警长叹了口气:“我被撤职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地铁上那个自杀女。她从地铁上跳下去后头直接被碾碎了,我们没有办法辨认身份,就把她存到了停尸房。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就在昨天晚上,尸体消失了。”
“消失了?”
警长点点头:“我们调取了殡仪馆所有的监控,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这个。”警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几缕长发。“殡仪馆的地上都是头发。”
“就像那几起死尸案一样。”
两人间剩下的只有沉默,雪还在下着。
“后来呢?”楚智问道。“这和你撤职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因为那个狄明上校。”警长咒骂了一声:“自从他来了以后,就一直想要插手我们警方的事务,他像让我们加强夜间的巡逻,像让我们每天都对各个旅馆进行突击检查。我觉得他简直想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军国政府。”
楚智不置可否。
“不过现在他如意了。他揪住这几起案件不放,现在我已经被撤职了,而狄明上校在此期间将会待任我的位置。”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两人的脚步在花园的白雪上画出了一条长线:“先是那莫名其妙的迷雾,还有这几起不间断的凶杀案。就算是不被撤职,我也会离开这里的。”
警长的眼神变得浑浊了起来:“这片土地已经被污染了,或许那位上校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变得那么癫狂。如果他这么急切的想要得到力量拯救这片土地,那么就让他试试吧,但最后留在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都会无处可逃。”
风呼呼的刮着,城市的寒气变得更加瘆人了,楚智打了个冷颤,警长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给那个女孩回个电话吧,然后离开这座城市。”说完,警长抖抖身上的雪屑,消失在白茫茫的雪中。
直到后来楚智还是不明白为何那天警长要来找他,虽然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但两人算不得知心的好友。
但恰是因为警长最后那句话,他才拨通了那张纸片上的号码,才认识了玲。
楚智将这视为一切的开始。当他与玲在一起后,他曾与玲提到过这件事,将其视为一个命运的暗示。玲每次都是一笑来自,因为她知道,纵然没有警长,楚智与她的相识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望着警长离去的背影,女孩的卡片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卡片上的数字在手机上被依次按下。
“嘿,我是玲。”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头传来。
玲
玲是所有人心目中那种近乎完美的女孩,她有着一头及腰的黑色卷发,一对时刻闪着光芒的眼睛。她会讲各种有趣的笑话,会跟上你的每一个话题,和她在一起你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聊,永远都不会觉得尴尬。
仅仅是一顿晚餐的时间,楚智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她俘虏了。但就在他心旌摇荡之际,玲的一个举动,宛如陨石坠落地球一般,令他彻底投降。
玲的公寓就在楚智对面,分别之时玲突然转过身子,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少女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分不清南北,甚至觉得窗外的细雪都有了几分暖意。
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他们有了第二次晚餐,有了第一次一起看电影。然后他们在公园的角落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在后山古庙的松树上系下了一条红色福带。他们又拜访了城里的每一家餐厅,每一个甜点屋,最后回到了最开始的起点,回到了楚智的公寓。
那是楚智最快乐的日子,S城的迷雾,城中的死尸都被他抛之脑后。警长离开后,他再也没有去过一次警察局,他将这方面的工作全部委托给了自己同事。一是不想为自己的生活带来任何阴暗的气息,二则是有意避免与上校的会面。
如今的上校已经全权接受了警察的工作,他调用原先的部下成立了一个专案组。全力调查Z城的死尸案。
冬日干干过去,初春又是连绵不绝的细雨,太阳简直成了某种臆想的怪物,是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奇谈。
再这么下去,蘑菇都要从楚智的胳肢窝里长出来了。
“那是场邂逅是早有预谋的吧。”某个百无聊赖的清晨,楚智半裸在床上,懒懒洋洋的打开电视。屏幕上是关于迷雾的最新消息:几个月来迷雾毫无移动,安静的像个熟睡的孩子。
“什么?”还未完全苏醒的玲,懒洋洋的抱住楚智的身子。
楚智发觉最近的新闻敷衍的有些过分,视频中关于迷雾的报道用的是几天前的视频,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字幕和配音,这种偷懒的把戏,身为记者的他一眼就能看穿。
“那天你是故意把咖啡溅我一身的吧。”
“是又怎样?”
楚智挑了挑眉:“你的咖啡杯,还有你那种纸条暴露了你。”楚智将那天警长的推断复述了一遍。
“你很厉害嘛,侦探大人。”玲还是一副半睡不醒的样子。
“侦探大人还发现了这个。”楚智指了指电视上的新闻节目:“这段迷雾的报道用的是几天前的视频。我向你保证,S城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多心了吧。”玲打了个哈气,从他手中夺过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这是真的,别忘了我是个记者。”
“忘了迷雾吧。”玲再次将楚智淹没。
当玲和楚智缠绵之时,在城市的另一头的狄明上校接过士官递来的一份报告。
"又是新的案件?“
“死者年龄三十六岁,是一家锁具公司的主管,离异,有一子。尸体是今早在公园发现的。”士官说着在上校面前的地图上勾了一个黑点:“就是这里。“
此刻上校面前这副Z城地图已被涂抹的满满当当。圆圈,黑点和线条在上面凌乱的排布着,将尸体的出现时间地点,以及城市的铁路线一一标注了出来。
唯一现得异常的区域是在地铁的左下角,那里现得异常的干净。只是在中心的一栋建筑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小圈。
“距离有点远呀。”上校瞄了一眼黑点和红圈的距离。
“算上地铁线的话,就不一定了。”士官指了指黑点旁边的一条黄线。“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了这个。“士官递给上校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上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搂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性走出地铁站口。”照片是从昨晚地铁站的摄像头中调出来的。”
上校撇了撇嘴:“这么说,这位仁兄昨晚找了小姐,然后两人搭乘地铁到了附近的公园,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一具干尸。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有七人死前是找过小姐的了。”上校又在地铁上勾画起来,将地图上那标志着案发地点的黑点同左下角的红圈连了起来。“而且这些死尸发现的位置的中央恰恰就是这里,一个当地的红灯区。”
“这不可能是巧合。我已经派人监视了这个公寓。如果有什么异动就立刻向我们汇报。“
“太慢了。”上校摇摇头。
士官一愣,不知道自己这名上司又要做什么疯狂的事情。自从迷雾出现以来,上校就做了很多令士官无法理解的事情,他放弃了军队里的大好前程,选择留S城建立新的军区,任谁都知道一旦迷雾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他这位军区首长。而如果迷雾没有异动,那这个军区首长又和发配边疆有什么区别。更重要的是,在Z城,上校居然开始插手警方事务,若不是上校的老爹竭力为他袒护,外加上校本身也很有人脉,这件事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立刻组织一只小队,我们今晚就要突袭检查这个公寓。”
“可是……我们没有检查的理由呀。”
“随便捏造一个就好了。”上校不耐烦的摆摆手,完全意识不到他随口的这句话会给士官带来多大的工作负担:“我们等不及了。”上校继续在Z城的地图上勾画着:“你看,这个月来凶杀案的数量在不断下降,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另一方面,这个月内我接到了十几起失踪报告。失踪者完全没有任何共同点,性别,年龄,职业完全是随机的。我认为无论凶手在做什么,她的计划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
士官在一边默默点头,心里却在不停的打鼓。上校类似的理论他已经听了无数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校认为Z城中潜入了一只来自迷雾的怪物。Z城那些接二连三的干尸案全是这只怪物所为,而且如果放任这只怪物不管的话,Z城可能会重蹈S城的覆辙。
至于这个猜想的理由,则是最开始的两起干尸案。那两起干尸案发生在Z城的高速路边,正是从S城来的方向,随后的第三起凶杀案则发生在Z城郊区的城中村。
上校将这些干尸案的时间排列了起来,画成了一张怪物潜入Z城的踪迹图。
不久之后,上校又拿出了他新的研究结果。他发现除了最开始的那几起案件,后来的凶杀案地点都变得非常随机。而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这只怪物在Z城找到了自己的落脚点,她以自己的巢穴为中心向四周随机捕食。并且上校还在地图上勾画了一个区域,认为怪物的巢穴就藏于其中。
后来士官便待人在其中排查,最终锁定了后街公寓。
后街,很久以前是Z城中心的一条商业街,可随着铁路的发展,新区的建立,商业街便慢慢没落了,原先的各种基础设施虽然建在,却已老旧和落于时代。便有房地产商因地制宜,在此建设了公寓楼,但不知怎的,公寓楼的住客们慢慢成了一群做皮肉生意的姐们。这条承载着Z城历史的老街,就成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在黑暗中慢慢滋长着那些色情与罪恶。
上校也注意到了士官的神情,沉默了下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过…………”
“无论如何,我都会协助您的。”
上校点点头,算是结束了谈话,士官也抽身离去。
“等等,我怀疑,凶手的胸部会有伤痕。”
士官看了上校一眼,也不知道把这句话听进去了没。
而上校依然望着窗外的春雨,陷入了沉思,记忆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时迷雾突然倾倒,将他淹没。朦胧的雾气中,他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在迷雾倾倒之前,自己的面前只有一个傻乎乎的记者,那里来的女孩?
上校瞬间就意识到,女孩来自迷雾。
来自迷雾的女孩。
接着他就毫不犹豫的开枪,但在开枪的一瞬间或许是出于犹豫,他将准心对准了女孩的胸口,现在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然会瞄准女孩的脑袋,还要多补几枪。
当女孩的倒下的时候,迷雾变得狂乱了起来,毫无疑问那该死的雾气是在保护女孩。而当一切结束,哪里还有女孩的踪迹。只有那个愚蠢的记者还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在冲着他大吼。
几天后,S城通向Z城的公路上出现了凶案。
几个星期后,凶案再Z城发生。
“我会抓到你的。”上校摸着腰间的手枪,喃喃自语。
手顺着脖颈往下,是漂亮的锁骨,如果顺着嫩滑的皮肤再往下探索,触感就变得坑坑洼洼了起来。
可以摸到玲突出的锁骨,而再往下嫩滑的皮肤就变得坑坑洼洼了起来。在玲的胸口处,有一块难看的伤疤。
“这是小时候摔伤的。”玲如此解释。
“但依旧很美。”楚智在胸口的伤疤上吻了一下。
Z城的夜色来的很快,蒙蒙的小雨在黑暗中绵延不绝。
三辆面包车停在了后街公寓的出入口,几名便衣警察悄无声息的隐藏在了角落的阴影中。其余的则跟着上校进入公寓。
“警察。”上校亮出自己的证件,从公寓保安的手中取来各层的钥匙。
一时间公寓内尖叫不断。
油腻的中年男人刚付完钱,打算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夜晚,可他裤子还没脱完,几个突然出现的彪形大汉就把他按在了床上。
一旁的姑娘则篡这床单,熟练的躲在床的一角,眼神里的恐惧是那样的真挚。
上校略显轻佻的剥开她的双手,超胸口瞟了一眼。姑娘一愣,还没来得及把表情从惶恐转换为妩媚,就被弃置一旁。
“下一间。”上校挥挥手,假装没看到士官和手下向他投来的暧昧神情。
类似的事情在公寓的房间依次发生。
“如果这次行动没什么成果的话,我们会有麻烦的。”再次开门之前,士官担忧的对上校说到。
“他们什么都不懂。”上校一声冷哼,用钥匙扭开房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层细发,这间房间的空气中竟尘埃样的漂浮着无数的细发,随着上校的每一次呼吸,这些洗发都试图随着空气钻入他的身体离。而地板上,墙壁上,也沉积着一层厚厚的细发,像是在房间下来一场黑色的发雪。
一个女孩赤裸着全身站在窗边,城市的灯火映在她的脸颊之上。
“警察!”
上校举起了自己的手枪。
女孩猛地扭头,对上了上校的视线。
枪灯打在她的脸上,她火红的长发被城市的夜风撩动,像一层柔美的面纱。
“不许动。”
女孩张开嘴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接着做了一个出乎预料的举动,她翻过面前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上校冲到窗边。只见少女火红的长发在空中绽放开来,伞一样的裹住了她的身体,然后直挺挺的砸在地下。
“快去救人!“
上校朝着身后的警员大喊,可坠落的少女突然跃起,四肢着地,犹如一头野猫,窜入了城市的黑暗角落。
另一边,楚智正在沉睡,可他身边的玲睁开了眼睛。她轻轻卸开楚智搭在她身上的手臂,走到床边,望向远方。
城市的灯火下,她的伙伴在向她跑来。
玲穿戴好衣物,从窗口一跃而下。
公寓楼下,上校看着地上这个大坑,又抬头望了望高耸的公寓楼,依旧难以接受女孩从十七楼跳下的事实。
这时士官跑了过来,递给他一张纸片。纸片上用铅笔模糊的画着一张人脸。
“我们在那个红发女子房间找到的,已经交给人去比对了,这家伙一定和那个红发女子有联系。”
上校瞄了一眼人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楚智。”
今天早上高大爷刚起来,就有一群警察闯入了自己的家。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的警官,臭巴巴横着一张脸,像是来讨债一样。不过他身边那个戴眼镜的小年轻倒是很好说话,拉着他的手解释了半天,说是是要征用他的房子,为了监视对面的一户人家。
“只要一天时间,您也不希望同一个小区住着一个杀人犯吧。”
小年轻笑眯眯的对他说到,高大爷稍微犹豫了一下,又看到小年轻塞过来的一个小包,鼓鼓的,也就答应了。
将这位老人伺候走,士官扶着脑袋走到上校面前:“我们这么做真的对吗?”
“我现在已经肯定一件事,那些死者真的和迷雾有关。”上校将面前的窗帘拉开一条缝,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恰能能将楚智的家收于眼下:“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就是迷雾中的小女孩。”
士官哦了一声,他已经听了上校在迷雾中的故事。
“可事后我们并没有找到任何小女孩的踪迹。而且如果她真的是小女孩,难道她能在这几个中长成少女?”
“或许她不是在这几个月间长大的,或许她早就长大了。当迷雾散去后,我只顾的在基地里找那个小女孩了,但你想过没有。”上校停顿了一下:“那个小女孩可能已经在那短短几分钟成长为一名少女,然后混在记者群中离开了。”
士官本想说上校推论是在太过离奇,但他转眼就想到几个小时前自己刚刚目睹一个红发女子从十七层的高楼毫发无损的坠落,于是便闭嘴了。
当楚智醒来的事后,他本能的寻找玲的身体,可床的另一边却空空荡荡的。
“玲?”楚智叫她的名字,但没有回答。
“玲?”他推开卧室的门,客厅的窗帘拉得紧紧的,一束阳光都渗不进来。玲孤零零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帘后虚无的风景。
“你怎么了?”楚智将窗帘拉开。外面的小雨还是没有停息。
“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玲的神情没落,像是昨夜把自己的心藏在了海底。“你想过没有……”玲支吾着:“或许,我不是什么好人。”
“啊?”楚智一愣上次,有女孩子和他说这话还是在大学时期,接着他回归了单身。
房间就这样回归寂静,沉默水一样的涌了上来,静的连头发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事实上,楚智的公寓里也满是玲的落发。
还好一个电话打破了尴尬。楚智接起来应答了几声,对玲说到:“我有个采访……最近台里人手不够,好多家伙出着差就变成了旅游……”
“去吧,去吧。”再次开口,玲的脸上已经换上了笑脸:“只是这雨下得我心烦。”
“是呀,希望早点停。”
“我倒是希望一直下下去。”
“我好像找到她了。”上校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士官。
“但我们昨天遇到的是个红发女子。”士官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子说到。
“除了发色,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这点确实好奇怪。”上校将玲的照片拍了下来:“如果我们现在回去翻一翻几个月前基地的录像,一定能在那群记者中找到这张脸。”
士官不置可否:“那我们现在就要进去抓人嘛?”
上校摇了摇头:“她俩发色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这意味什么。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吧。不过我需要你去S城的基地一趟,如果这个黑发女子也是个能从17楼跳下毫发无伤的怪物的话,我们完全是应付不了的。”
虽然Z城的新军区已经开始建设,但由于许多基础设施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所以原本应驻守军区的军队都暂时跑到了S城的迷雾防卫线上,此刻在Z城军区的只有一个排而已,而且像是坦克之类的重武器也没有配备。
上校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而且最近的信号好差,自从这座城市开始下雨,手机的信号就没好过,所以麻烦你跑一趟了。”
士官点点头,抽身离去。
上校则在跟着自己的警察中抽了三个人出来:“你们在这里盯着她,我要去找那个记者谈谈。”
说话间,一根长发从天花板上飘落,在房间的阴影处有只黑黝黝的不起眼的小兽在悄声移动。
发落
“司机,S城基地。”士官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他先是跟着上校来到了S城,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救援任务,最后才发现那是来自某种人类尚未知晓之地的迷雾。随后在上校的强烈建议下Z城的军区成立,与此同时Z城不断发生的干尸案也吸引了上校的目光,作为上校的副手,他在这起案子里也越卷越深。
虽然他不认同上校的许多作为,上校随意调动军队,插手警方事务,并且总是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论断。但士官也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上校的决策总是对的。或许,当着一切停息,自己说不定会因为这场迷雾而被载入史册。
士官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想入非非,但的士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到了。”听声音司机是个女人。
士官向前方看去,细雨朦胧中一堵雾墙矗立在面前。
太快了,他在车上仅仅呆了不到半个小时,怎么可能这就到达S城?士官像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紧锁。
“你是什么人!”士官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你们不是在找我吗?”女司机扭过身子。
士官认得这张脸,是玲。
子弹出膛,在玲的脸上打出一个大窟窿。
士官喘着粗气,瘫倒在后座上。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是头发。头发,无数的头发从的士的缝隙中涌出…………
“S城的迷雾如今已经日趋稳定…………”
楚智看着今日的新闻不住的摇头,新闻偷懒的现象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今天这片关于迷雾的报道竟然是直接把昨天的复制了一遍,连配音都没改。
“中央台那群记者疯了吗?”楚智咕哝着。
“嗨,楚智。有人找你。”一名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社长的办公司。
楚智点点头,他刚走进社长的办公室,便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办公室内社长正和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说着什么,三名警察伺立一边。
“楚智,你来了。这是狄明上校。”市长指了指那名男子,接着他和那三位警察走出办公室,将空间留给楚智和上校。
“我们之前见过面。”
上校点点头:“我想谈谈你的女朋友。”
“你是说玲?”
“她的名字叫做玲呀。我怀疑她就是城中干尸案的凶手。”
“这不可能,她有不在场的证据。”
“哦?”
“之前有段时间我试图报道干尸案,干尸案发生的时间大多都在晚上,不过每天晚上玲都和我在一起。”
“昨天晚上你们也在一起吗?”
楚智点点头。
“昨天晚上,我在后街发现了凶手,她和你女友长得一模一样。”犹豫了一下,上校还是说出了实话:“除了头发,凶手的头发是火红色的。”
“玲没有和我说过她有兄弟姐妹……但昨天晚上玲一直在我身边。这点我可以肯定。”
上校点点头,看向窗外的细雨:“你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吧。”
这句话来到没头没脑,但楚智知道上校说的是谁。他想起第一次和上校见面的场景,还有那一枪。
“她怎么样了。”
“我后来搜遍了整个基地,没有找到任何小女孩的踪迹。但是我现在可以确定,那个小女孩就是你现在的女朋友,而且如果我放任她不管的话Z城将会重蹈S城的覆辙。”
“你疯了。”
铃声响起,上校接起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是士官:“上校,你最好赶快过来小区一趟。”
“我不是叫你去S城了吗?”
“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您最好赶快过来。”
上校点点头,合上手机。他最后对楚智说到:“我是在保护你,我是在保护所有人。”
上校推开门,对三名警察吩咐了些什么。
“上校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你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下戴上手铐吧。”一名警察走过来悄声说到。
楚智被带上了警车。
客厅里漆黑一片,一股令人呕吐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
当上校再次回来,高大爷的公寓已经变成了这番模样。
一个人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上的雪花屏照亮了他的半边脸。这人正是士官。
“上校,你来了。”
“什么事情。”上校手指摸向腰间的配枪,用脚跟抵住身后的安全门,随时准备逃出:“其他人呢?”
“我让他们去支援你了。你是对的,上校。她很危险。”士官转过身来,解开了身上的衣服。只见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其中的内脏清晰可见。“在的士上,她袭击了我。”说罢,士官就倒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不去医院。”上校立刻冲过去扶助了这名陪伴了他五年的士官:“我们立刻去医院。”
“不,不,我的生命不重要。”士官喘息着,凑到上校耳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到:“你应该……立刻……”
在无人注意的黑暗中,士官另一只手以及其诡异的角度举起,一把锋利的匕首被握在其中,向着上校插去。
上校嗅到士官身上的臭气,而在他眼角余光的边际,在电视雪花屏找出的影子上,他看到黑暗中有蛇一样的东西在涌动。
上校一个翻滚从士官怀中挣脱,腰间的配枪也握在手中,子弹连连打在客厅的玻璃上。
随着玻璃的破碎,窗外的阳光连同冷雨一起涌入,屋中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士官僵硬的站在客厅中央,他的左手握着一把匕首,手臂诡异的扭曲着。而在他的全身上下都缠着粗粗的黑发,这些黑发向上延申,最终在一个人的手中汇成一点。
一个女孩赤身裸体的攀在天花板上,她长长的金发犹如一朵巨大的迎春花在她身后绽放,长发的细枝末节渗入天花板的缝隙,使得她牢牢的固定在天花板上。多余的长发则延申向她的手掌,经过手指化为黑色,缠在死去士官的身上。
女孩就用这长发宛如操控木偶一般操控着士官。
“你是,玲。”上校认出了女孩的脸:“你的发色又变了。”
女孩没有理会上校,她手指转动,士官提着匕首向他冲去。几根头发没入士官嘴角,玩弄着他的舌头和咽喉:“上校,救我,救我。”
”恶心的怪物。“上校身子向后退去,将枪口对准了天花板上的玲,子弹撕裂了女孩的手臂,从窗外涌入的雨气中染上了新鲜血液的味道。
女孩重重跌落在地上,她捂着自己的断裂的手臂,朝着上校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这些,伤不到我的。”缠着士官的发丝在涌动,士官的尸体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血肉顺着发丝传输到女孩的身体上将破损的身体一点点修补。
上校并没有给女孩太多修养的时间,他继续朝着女孩射击,但却于事无补,唯一的效果就是士官身上的血肉消失的更快了。
“你的子弹伤不到我。”女孩再次开口说话,这次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刺耳,好像是在逐渐掌握话语这门技能。
上校没有和他争辩,他冲到了一边的厨房之中。女孩也趁着这停火的间隙冲向上校,然后一个巨大的铁罐砸向了她。
“试试这个吧。”上校举枪向煤气罐射去,同时一个点燃火机也被他抛出。
哐的一声,轿车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这个人是突然跑出来的!”
“赶快下车呀,快点叫救护车。”
前座的两个警察惊慌了起来,看来是撞到人了。后座的那位警官则拍了拍楚智的肩膀,提醒楚智老实点,但他自己依旧好奇的向前方看去。
此时大约是下午六点昨天,天色渐晚,路两边有些店铺已然亮起灯光,各色的光线在朦胧的细雨中被打散分离,又重新组合,最后又被车窗筛选,到达楚智眼中时成了一副彻头彻尾的抽象化。
归家的上班族在后面愤怒的按着喇叭,声音经过雨水的冲刷变得更加暴躁而充满戾气。
“突然停车要死呀!”喇叭往往不足以表达司机的愤怒,他又探出头来吼了一句。
“闭嘴!警察!”两名警察正为撞到了的人而心慌不已,便用证件怼了回去。
“您没事吧。”
楚智歪了歪脑袋,看到一名警察跪了下去查看这名被撞到的行人。
然后是鲜血。
鲜血泼墨一样的覆盖了前面的挡风玻璃。
“怎么回事!”楚智身边的那名警察抽出了腰间的枪,推门而出。
然后又是鲜血。
楚智也想趁机出逃。可是有人拉开了车门,坐了进来。
是玲,她全身都湿透了,狭小的后座内充斥着雨的气味。
“不要看。”她无助了楚智的眼睛,用冰凉的手指触碰他的眼睑。
不能看,却能听。
楚智听到了惨叫,听到了呼救声,愈演愈烈,愈演愈烈,然后归于沉静。
冰凉的手指还盖在楚智的眼上,指尖已有些温热。
楚智听得见她的呼吸声,也好像能听到她的心跳,但那鲜血溅射的画面,还有那一声声的惨叫,却同样没有消散。
“今天有人来找我。”楚智开口了。“他说……”
“我就是那个小女孩。”玲的手指从楚智眼角放下,她茫然无措的看着楚智,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女孩:”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和我回家吧。“
挡风玻璃上的鲜血被雨水冲淡了些,变成了一道一道的血痕。
楚智推开车门,只见四周一片狼藉,各种畸形的怪物在城市里行走着,随意的袭击着市民。
“你知道吗?S城的迷雾不是突然出现的,在诞生之前迷雾是有着很多征兆的。比如说这雨。”玲将手掌伸到雨中,雨水打在她的掌心:“雨中会带来制造迷雾的材料。”玲让楚智看向她的掌心,一根短发混杂在雨里落入她的手中,接着她将短发抛入空中,雨中的短发都被这跟短发吸引,汇聚到了一处,它们相互交织,扭曲,变成了一个蜘蛛样的小小活物。
“这些怪物会在这座城市中不断的狩猎,直到最后一刻。到时候这座城市所有的生物都会死去,变成迷雾中的一员,而我。”玲看向楚智:“我想救你。”玲将哪个由雨中短发变成的生物放到楚智的肩头:“如果你现在不想跟我走,那么就让它保护你把它会保护你,它会告诉那些在城市中的衍生物你是我们一种的一员,这样它们就不会攻击你了。”
玲踮起脚尖,可楚智身子向后躲了过去,玲挂上一个苦楚的微笑:“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你不担心我逃走吗?”
“你已无处可逃。”
事情发展的有些太快,楚智还反应不过来。
高大爷在外面溜达了一整天,淋了一天的雨水,当他刚走进小区,就听到了爆炸声。
他向爆炸的方向看去,只见爆炸的地点正是自己家,而一个人影最伴随着火焰从天而降,落入了一旁的草丛中。
高大爷向草丛探过头去,只见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正痛苦的在草地上打滚,她全身燃着火焰,而且双腿都已经在坠落中折断了。
“你没事吧。”高大爷问道。
女子看向她,眼中露出怪物一样的光芒。
“有你我就没事了。”女子突然伸手抓住了高大爷的小腿。
高大爷瞬间觉得自己的小腿痒痒,就好像有什么虫子在一点点的钻入肌肤之内。接着这种瘙痒逐渐扩散到了全身,他身上衣服开始脱落,肌肤开始变得光滑,茂密的头发从头顶生长而出。一些遥远的记忆也出现在脑海深处,她记得自己在一片迷雾之中诞生,记得自己的父亲被撕成随便咀嚼殆尽,记得在自己茫然无知时,迷雾中出现的一张友好的脸,接着就是一声枪响。
上校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所见的这一幕,那时他正提着自己刚做的一个简易燃烧瓶,打算给玲最后一击。可是当他跟着玲的痕迹来到小区的草丛时,却看到玲手里紧紧抓着一个人的小腿。
那个人全身的老旧肌肤正在一点点的剥落,骨干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也从原先光秃的头顶上长了出来。
就在那短短的几秒时间,一个老人就变成了一位银发的少女。
银发少女扭头看向上校,她有着和玲一模一样的容颜。
在银发少女的脚边原先的黑发玲嘿嘿的笑着,眼睛里闪动着邪恶的光芒。
现在上校明白为什么楚智身边的玲是黑发,而那晚在公寓的玲又是红发。它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这种邪恶的怪物可以将其他人类变成自己的同类,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身为玲的记忆也会传承下去。
“你知道头发吗?”黑发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我们就是头发,当一根头发长到一定时候,就会产生分叉,明明只有一个毛囊,却有了两个头。而她就是我,我也就是她。”她手一挥,银发的玲猎狗一样的向上校扑来,上校扣动扳机,子弹打穿了银发玲的身体,但银发玲却全然不知痛苦,她轻易就将上校扑到,张开了自己的嘴巴,锋利的獠牙从她牙床中长出,嘴巴也变得越来越大,大到可以一口咬断上校的脑袋。
“再见了上校。”黑发的玲还在那里黑黑的笑着。
“你说你们是头发。”上校握紧了手中的燃烧瓶:“那让我猜一下,如果我拔掉头发的跟,那么分叉也会消失吧。”
他手中的燃烧瓶朝着断了腿的黑发玲扔去。
黑发玲惊恐的叫了起来,于此同事银发玲也放开了爪下的上校扑了过去,可一切都来不及了,火焰迅速吞噬了黑发玲,与此同时银发玲的身体也逐渐僵硬,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成了一具发黑的尸骨。
“所以,只要杀掉最开始那根头发,一切就结束了,对吧。”上校看向楚智的房间。
雨好像小了一些。
地狱
警车里,由短发编制而成的小兽懒洋洋的伸着脖子,一口咬掉了车前的小和尚挂饰。楚智看着这只小兽满足的神情,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是虚幻。
这段时间里,有无数只由头发编制而成的怪物走过楚智身旁,每当它们表现出对楚智的敌意,这只蜘蛛样的小兽就会发出一种尖锐的叫声,将这些野兽驱散。楚智得以保全性命,同时思考过去几个月的一切。
玲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还留在他的脑海里:“你已无处可逃。”
无处可逃了嘛?楚智看向远方S城的方向,想象那团巨型棉花糖样的迷雾。
这是,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楚智在身上一阵摸索,才发现铃声来自于车前的一具尸体。
那是之前押送楚智的警察之一,他下车查看撞到了什么,然后就被玲切断了脑袋。
楚智从血水种捻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我需要支援,我需要支援!”电话那头是上校,听起来他的情况可不太妙。
“上校?”
对面愣了一下:“楚智?我的队员呢?”
“他们死了。”
上校沉默了。
不过楚智却来了说下去的兴趣:“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的女友好像真的是个怪物。”
“那就好自为之吧。”
楚智听出上校想要挂掉电话。急忙说道:“你还想拯救这座城市嘛?我或许有个办法。”
深深的无力感侵袭着上校。
一开始上校的计划很简单,他会在玲还未回家前藏在她的小屋里。当玲回来后,他就会立刻赏她一个燃烧瓶,解决掉这个怪物。
但让上校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先下手为强的不是他。
看着两个玲逐渐化为灰烬,上校喘了口气。
可是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却从小区各处传来,他冲出花园。只见小区里满是扭曲的怪物,它们有的拥有类人的身躯,有的则是怪物的模样,这些怪物肆意的缠在人的身上,将自己的发梢探入身体的孔缝之中,抽干人体的血液。
上校又悄悄的躲了回去,他拨动手机试图求援,但警局,军区都没人应答。毫无疑问,这种诡异的怪物已经遍布了整座城市。
唯一接起他电话的是之前押送楚智那一只小队,可回答他的确实楚智。
那个和怪物不清不楚的蠢记者。
“撑住,我很快就来。”
听到楚智自信满满的语气,上校冷笑一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又如何帮助自己呢。
但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莎莎声,那是有谁拨开了花园的草丛正向他走来。
上校取出腰间的手枪。
每当我的一颗子弹落下,就会有一只恶魔魂归底狱。
上校念起了少年时代他父亲交给他的歌谣。
当楚智见到上校时,上校正在街道上发足狂奔。楚智下车,他肩头那只小怪物对着上校身后的一群黑压压的怪物发出了一声嘶吼。
那群黑压压的怪物露出茫然的神色。
但接着小怪物又是一声大吼。
怪物如同潮水一样退却。
楚智将上校带上车,驱车向城市的边际驶去。
“它会保护我的。”楚智简单的向上校解释了一下这个小怪物。
“而这就是你的计划?逃命?”上校喘了几口气,就开始了嘲讽。
“这不重要,我被逮捕后你做了什么,你袭击她了?”
上校点点头:“不过你的女友不知怎么体现得知了我的计划。”
“应该是头发。”
“头发?”
楚智点点头:“这场雨带来了无数的头发,而这些头发又纠结成类似于此的生物,他们隐藏在黑暗中,监视着我们所有人。”
“头发呀。”上校又将自己遇到黑发玲的事情告诉了楚智:“如果我没猜错,你身边的那个玲就是所有玲的本体,只要杀掉她,所有的怪物就全都死去了。”
楚智没有答话,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车窗外,城市犹如底狱,恶魔横行,所有人都叫尖叫,他们的鲜血被这种由头发构成的怪物吸干,而参与下的身躯则被弃置一旁。
上校有无数次想要跳车而出,可每次都被楚智拦下。
“相信我,我也是人类。”
上校死瞪着楚智,却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
车子驶出逝去,沿着高速公路飞驰。
这是通向S城的方向。
突然一道巨大的迷雾出现在他们面前。
上校愣住了。
但完全让人想不到的是楚智却笑了:“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我们早就身在迷雾中了。而且我们已经处在迷雾中很久了。这就是为什么电视新闻上所有关于迷雾的报道都是之前图像的剪辑,为什么我之前出差的同事都一去不回。”
迷雾持续翻滚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迷雾深处浮现,接着逐渐靠近迷雾边缘,探出头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人形怪兽,全身由浓密的黑发纠结缠绕而成。
一个绿发的玲坐在人形怪物的头顶:“我早和你说过了,楚智,你无处可逃。“
“为什么是我?“楚智朝着绿发的玲大喊着:”为什么你要保护我。“
绿发的玲没有回答,身子又再次消失在迷雾之中。
上校望向身边的楚智:“那是因为你们在迷雾中第一次会面时,你试图保护她。”
楚智依旧望着迷雾,头也没回的说到:“我知道。”
“但是倘若没有你,或许那天她就走不出迷雾了。”
楚智没有在意上校的讽刺,问道:“那么,你想现在消灭她嘛?我有一个办法。”楚智拉过上校的手,在他的掌心画了两个字。
上校猛然抬头,盯着楚智:“你疯了。”
楚智耸了耸肩:“搞点大动作才好玩嘛。”
在小蜘蛛的护送下,楚智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短短几个小时Z城已经大变了样子,到处都是那种黑色的畸形怪兽,在废墟中寻找幸存者。
他推开公寓的门,玲就静静的在哪里坐着。
“你回来了?“玲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张开双臂向她扑来。
楚智只是左手一滑,将玲的气管隔开。
看着倒下的玲,他眼神里没有一点怜悯,冷酷的从口袋里掏出火机,将她的身体点燃。
“你做了一件错事。”一个红发的玲从黑暗中走出。
“果然,在我身边的玲也不是最初的那个玲。”
红发玲摇了摇头:“而我不是,她也是不是。我们都是二代的玲。”红发玲走向窗边:“一代的我从军营中逃出后,只做了三次分裂。一次是为了创造一个狩猎者,也就是我。一次是为了创造一个保护着,是为了制造迷雾,也就是那个绿发的玲。而最后一次,只是因为你。当我们在地铁中遇到你后,就进行了第三次分裂,为的就是为了以人的姿势活着你身边。”
“为什么要我?或者说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人?”
“后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那么多的鲜血,是为了产生一个后代。虽然我本体可以进行无限的繁殖,但那终究是我自己,而要进行真正的繁殖则需要一个纯种的人类。你不是想看真正我吗?”红发玲指向天空。
在Z城连绵不觉的春雨越来越小了,雨不是在变得逐渐稀薄,而是在逐渐收缩自己的范围,此刻下雨的范围只有天空中的一个小圈。
而在这个小圈之外,则是无边的迷雾。阳光堪堪穿过迷雾,变得稀薄而绚丽。
这时,一张巨大脸从云彩中浮现,她的嘴巴大张着,细雨从她的口中流出。
在这张巨脸的背后缠着一个圆形的发髻,无数跟长发从发髻中深处,犹如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在迷雾中蔓延,支撑着巨脸的重量。
原来迷雾的内部原来是中空的,犹如倒扣的碗,而在那倒扣的碗底则是玲那巨大的本体,从她本体中蔓延出来的无数头发则是碗的骨架。
“这就是我的本体。”红发的玲如此说道:“让你失望了,我终究是个怪物。”一根长发从玲的本体垂落,粘在红发玲的背上。
一时间被怪物占领的Z城各种嚎叫此起彼伏,那些由头发构成的生物都在歌颂着自己的主人。
纵然阳光炙热,楚智却怀念起了那无数个阴雨天。
“你知道嘛?地狱的所在应该有烈火。”
红发的玲不明白楚智这句话的意思,她扎住楚智大家肩膀,她背上的长发抽动,将两人带了高空。
从这个角度看这座城市,就会发现Z城原来是那么的小,好像一巴掌就能把它捏碎一样。
但可能在玲的眼中,城市本来就是玩物。
玲的本体用一根头发缠着楚智的身体,巨大的眼睛无神望向他。
楚智愣愣的看着这个玲。
“我不想这样。”玲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少女的羞涩,但还是几乎要震碎一切:“但我没有选择,这是我们一族的宿命,我必须要产生一个后代。”
玲的其他头发伸向地面,那些饱食鲜血的怪物纷纷攀上她的发梢,将鲜血喷吐其上。鲜血顺着发梢逆流而上,将玲的双眼染的愈发血红。
“我会让你活下去的,我不会向我的母亲那样……不会的……”玲说着一些楚智听不懂的话。
可楚智只是看着脚下的Z城。
现在上校应该已经死了吧,他如此想到。
一根头发缠住了楚智的身体,缓慢的刺进他肉中:“你的血肉,将会和我的血肉融合,诞生新的后代。”
长发向楚智身体的更深处探寻。
可是这是,大地突然晃动了起来。
接着就是裂缝,火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Z城瞬间陷入了火海。
“地狱的所在应该有烈火。”楚智笑了,他看向玲的本体:“你知道地火嘛?当地下煤层在地下燃烧后就会形成剧烈的地火,它会将地上的一切焚烧殆尽,千年百年好不断绝。在Z城的正中心有一块巨大的煤田。”
一根百米长的火柱突然升起,将支撑玲的一根发柱烧断。
“之前的市长为了城市经济,已经准备开采这块煤田,而煤田口恰好距离Z城的新军区不远。”
Z城就表面已经开始塌陷,而地面的沥青依然被融化,而那些由头发组成的怪物更是十分害怕火焰,它们在城市中胡乱的奔窜逃命,然后被从天空飘落的雪花状粉尘点燃,一时间头发成了最好的助燃剂,更是助长了火势的蔓延。接着碗装迷雾中的发柱也开始燃烧,玲的本体也无法在空中维持平衡,开始向燃着火焰的地心坠落。
“当我和上校在迷雾前分手时,我让他去地底点燃了煤层。他现在应该已经死在那里了吧。”
“如果你点燃地火,你也会死的。”玲的本体开口了。
“你不也是。”
玲的本体裹着楚智向下坠落,在火焰烧到本体的一瞬间。楚智发觉玲的头发紧紧裹住了自己,然后把自己抛了出去。
终章
当楚智醒来的时候,他的面前是已经变成了火海的Z城,而自己的身体外裹着用头发编制城的毯子。
原来在Z城被地火吞噬的最后,玲用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抛出,还用自己的头发喂自己做了保护罩。
看着从自己身上逐渐剥落,失去生机的长发,楚智竟然有些心酸。
但他没有选择。
他向身后走去,再过了这个山头,人类社会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他突然愣住了。
因为在之前应该是城市群的地方,他又看到了迷雾。
如果楚智能站的更高一点,那么他就会发现不止是他眼前,整个地球,整个世界,到处都盖着这样的碗装迷雾。
从S城溜走的不止玲一个,而不是每个怪物都会遇到楚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