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之前奶奶对我这样说。
现在,母亲也这样对我说。
人老,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小时候,父亲总是对我讲,长大一定要当医生。
那时,我却觉得父亲是个落伍的人物。嘴上应和,心里却打了另外的算盘。
父亲总是这样讲,我也一直这般应和。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晚,我跟父亲吵了一晚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问我为什么不去学医。我把头埋进被子,任他在外面吵了又吵。然后我听到了点烟的声音,世界突然变得静静的。
我没敢告诉父亲,凭我的分数是绝对考不上南京医科大学的。而且,我也不想学医。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偷偷报了省内的一所二本院校。这一切我做得小心翼翼,却也得心应手。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成绩查询、志愿填报这些都是网上操作的东西。他不懂,他只知道,学医好,这样母亲就不必为高额的治疗费担心了。
我觉得父亲是错的,分数是我考的,大学也理所应当是我自己选择的东西。
现在看来,却是我错了。
上大学的半年里,母亲的病越发的严重,常常是上午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下午天气好的时候,她会从床上下来看几眼窗外的阳光,然后再回到床上。
她喜欢玩一些视频制作app,因为是我教她的。她也常常自拍,那张瘦瘦的脸,换来的是我的眼泪与内疚。我告诉她要多休息,不要那么长时间盯着手机。她告诉我这个可以赚钱的,说完还拿起手机给我看,做这些的时候,她笑的像个孩子。我却笑不出了。
母亲的自拍真的可以换来钱,两毛,三毛这样子的报酬。一个寒假,母亲的视频赚得了二十块,是我的两顿饭钱。她自豪地说,我给她买的那双鞋子拍成的视频,赚到了他视频列表中的最高价,1.6元。朋友亲戚来拜年的时候,她总是穿上那双鞋子,向别人炫耀这双鞋是她儿子买给她的。我也偶尔停手码字,去客厅招待一下客人,顺便看看母亲的那双鞋。
我知道那双鞋子并不舒服,母亲每次脱下都要费很大的功夫。屋子里很热,雪地靴不是穿在屋里的,我跟她讲。她只是笑,说她喜欢。
不知道怎么的,过年的那几天,特别是姐姐回来的那些日子,母亲的病情显得格外的开朗。笑容时常挂在她脸上,后来我那倔强的父亲打电话过来跟我讲,这是大剂量止痛药的结果,电话这头,我哭得彻底极了,发了疯地想回去看母亲。
我还是没能回去,蛮伤心的。
后来跟姐姐打电话商量带母亲看病的事情,母亲说不用,满是推脱,我知道她是怕花钱。
是啊,谁又不怕花钱呢,父亲当年拼了命地要我学医,为的不就是现在能缓解一下金钱的压力吗,而我却逆了他设好的路,成了歪脖树。
明天母亲就要来这边做检查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却什么也指不上了,悄悄把母亲那个欠费的手机号充上钱,就如同母亲的生活得到了新的动力。我抬头看看灯光,再看看这双在键盘上的手,像极了母亲当年洗碗的手。
愿,明天一切顺利。
愿,生活您善待我的母亲。
18.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