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街上,如果你放慢脚步仔细寻找,还能在某些无人问津的小道旁找到一小滩面目全非的积雪,从天上堕入凡间,被世间的灰尘一渲染,洁白无暇马上就落得泥泞不堪,从最初被世人欢欣雀跃的拥抱到最后被世人面露不悦的嫌弃,也只有短短的几日时光。
在我十八岁之前,孤傲胆怯的我真的不喜欢下雪天。我很难融入同龄人对大雪近乎痴狂的热爱,我看到他们在雪地里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发出兴奋的尖叫,我看到他们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团雪球,然后趁另一个小伙伴不注意,用力扔向对方,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我看到路边的大雪人微笑着站岗,鲜红的围巾裹在他雪白的脖子上,彰显着主人对他的重视和疼爱。
那时候的我,以为只要强迫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就可以得到快乐。我小心翼翼的团雪球,轻轻的抛向一个小伙伴,那个小伙伴看到后,张牙舞爪的向我跑来,吓得我转身想要赶紧逃开,可脚底一滑,摔倒了,那个小伙伴看到摔倒在地的我一定十分幸灾乐祸,他抓起一大团雪使劲盖在了我的脸上,原本手已经冻得麻木的我脸也像被冰封了一样,从头凉到脚,其他小伙伴看到了我滑稽的模样,有的落井下石,有的捧腹大笑,更加令人沮丧的是,我根本无力还击,在雪地上行走我已经是步履蹒跚,更别提追上对方了,我察觉到内心的羞涩和不安,索性放弃了追逐,跑回家躲避小伙伴们的嘲笑和戏弄。
后来,我很少再打雪仗了,那是个充满挫败感的游戏,连带着,对雪,我的心里也产生了芥蒂。我不再勉强自己去亲近大雪,远远的望着院子里小朋友们在雪地里嬉笑打闹就好,即使被当做异类也不在乎。
还好,大雪也只停留短短的几日而已,我被当做异类也只有几日而已,相比其他伙伴脸上的落寞,我的脸上是喜笑颜开。早晨我可以多赖床一会也不用担心迟到,因为我不用在雪地上东倒西歪,可以矫健如飞的去学校了。而此时,地上的雪还剩下一些残兵败将已经不成大器,人们在走路时,想方设法的远离一些,生怕被灰尘浸染的雪溅到身上,最后,雪变成了污秽被太阳烤干,大地恢复了原貌,雪无声无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成人后,在经历了世间的例番磨砺和历练,我的心变得更加包容,对大自然的赋予充满了敬意。前几天,一场大雪在深夜突然造访,我不经意的起夜发现了它,我静静注视着它从天而降,飘飘扬扬,内心竟生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四周一片静寂,多久没有这样旁若无人般与你相处了,真想与你问候寒暄,想象着明天孩子们一早起来见到你欣喜若狂的模样,我的内心就充满感恩。生活于世间凡尘,成年人的世界,大部分在于循规蹈矩的生活,习惯被僵硬的外壳包裹,看起来显得坚不可摧,连自己都已经忘记了隐藏起来的内心的稚嫩和柔弱。你的到来,唤醒了尘封的记忆,儿时欢喜也好,怯懦也好,兴奋也好,无助也好,无论哪种,都是最真实直接的感受,直抵内心,触及心灵,现在回忆起来,长大后习惯于不露声色的我们,在那个时候,可以毫不掩饰不假思索的表露和绽放,痛快不已,酣畅淋漓。
可是,大雪只能停留短短几日。似乎来到我面前给我松一松肩膀,然后挥一挥手说,日子还是要继续啊,便转身离去了。留下我,在街头巷尾寻找你残缺的身影。短暂惊艳的一生从堕入凡间的天使到街边角落的污泥,却承载着重大使命,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成年人的驻足停留,尘封唤醒。
不知何时能再次与你相遇,期盼你,挂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