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这篇文章应该算得上构思好几年了,因为龙先生的这本《亲爱的安德烈》,前后我一共看了三遍。第一遍在我读研时,虽然惊艳但并无切肤之感,第二遍是刚工作不久,纯粹为了静心而读,还推荐给了办公室好几个妈妈。第三遍,应该是去年十月,在我最焦虑的时候。
我承认,直到最近这一遍,才算真正地读过这本书。虽然不同的年纪有不同感悟本就正常,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开始明白,这本书有多不易。
我羡慕龙先生,即使十八岁以后的儿子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仍愿意跟妈妈书信往来,毫不避讳、直抒胸臆,愿意聊失恋、大肆批判学校里的阶级意识,可以尽情嫌弃妈妈的唠叨和土鳖。但他还是用了三年时间写信、回信,尝试了解对方,也让对方了解自己。
青春期会不会叛逆?大概跟幼儿时会不会敏感是一样的道理,你抓得越紧,他逃得越远。叛逆不可怕,可怕的是叛逆之后,从此关上了那扇沟通的大门,再不敞开。开头那封安德烈因为书信要集结出版写给妈妈的《连结的“份”》,看得我几乎泪目。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如何,从来不在距离,而在那份心里的“连结”,大男孩在文字往来中,终于懂得了其中的分量。
我更羡慕安德烈,能有这样一位妈妈,听自己侃音乐、谈阶级、甚至聊国家,并且能有足够的回应。她精通文学,她熟知各国历史,对绘画、古典音乐都略知一二,她还担任过台湾的文化部长。我在想,等星星长大以后,如果我不光不懂汽车、足球,也不理解他喜欢的音乐,更不知道他关心的政治,如果他的妈妈,只是一个连自己都没活明白的普通人,怎么办?
也许你会说,这有什么大不了,他有他的朋友,何必知道。但是,你可以不跟他聊天,可以不必强言附和,但如果,你也因此理解不了他为何热血地参加游行,支持不了他为何不考公务员而选择开一家汽车修理店呢? 我害怕这个,害怕他从此对我心门紧闭。
很多时候,龙先生清醒地知道自己就是一位普通的母亲,总是忍不住询问,你接下来要去干嘛?你告诉我,你嗑药吗?父母的担心,从来都不会少。但更难得的,是她问完之后的那句“对不起”,独白中透出了所有父母都曾有过的矛盾心理,字里行间的小心翼翼,是对成年人自以为是的克制和谨慎。这份克制,在说出来的一刻得到了释放,也得到了最好的体谅。这是沟通的意义,也是对孩子最有诚意的尊重。
作为父母,我们最常有的误解,便是以为赋予他生命的同时,便拥有掌控他的权利,习惯用过来人的视角审视判断,以为了解他的一切,实际上从来都在门外徘徊。其实我们害怕的,不过是失去了父母身份里的那份威严。而威严,果真是有必要的吗?你所谓的为你好,当真好吗?
奉劝一句,脱下那件外衣吧,领导也好,父母也好,放下身段才能抵达你想去的,那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