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珍贵的,而能否始终保有它,我们却不得而知。
我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我想可能是学习和生活压力太大,我开始忘记一些事情,于是我把我的病情讲给医生,他拿出一个本子,开始问我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今天是几月几号啊?” “今天周几啊?”他还说了几个数字让我复述,接着又让我倒述,我觉得很搞笑,我想他是不是认为我痴呆了,可更奇怪的是,我要倒述时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我忘记他说的数字了。然后,那个白大褂一脸沉重的告诉我:是少年阿尔兹海默。
现在,我是一个患有阿尔兹海默的病人,我很年轻。
我宁愿我得的是癌症。
毫不夸张的说,我的半生都在积累各种各样的记忆,某种意义上成了我最珍贵的财产,我遇见某个人的某一天,我第一次尝试的各种事情,我交了什么朋友,还有我的家人。现在一切都被剥夺了,我变得可笑,我将失去能力又滑稽,那都不是我该有的样子,更折磨的是我的后半生,会变成一块橡皮擦,乐此不疲的擦掉我人生的剧本,最后,我会变成饱经岁月蹂躏却无半点痕迹一张皱巴巴的泛黄纸张。我还是怀有一丝侥幸的,毕竟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但白大褂告诉我,阿尔兹海默是一种不可逆转的记忆丧失性疾病,什么叫做不可逆转?20世纪40年代,肺炎遇上发现青霉素的弗莱明,它就可逆转了,21世纪,没人遇上阿尔兹海默,也就是说,没救吧。
我开始搜集有关于这个病的所有资料,我突然成了自己的上帝,能够预知着自己的未来,但却无力改变,假如我能活过十年的话,我的未来将这样度过:在一到三年的时候,我依然能够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但再也无法应对新事物,即使在我走了几百遍的路口,我可能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的胸前应该会挂上自家住址的牌子,然后遇见某个好心人。在二到十年时,我甚至穿衣个人仪表都需要别人帮助,不能独立室外活动,我将会尿失禁,失语,视空间结构下降,我现在难以想象母亲是否还有足够的时间再来陪她女儿,从一个成年人到婴幼儿。八到十二年时,我会完全要依赖照护者,大小便失禁,一天天的缄默下去,面无表情,情感淡漠,然后,在某一天昏迷,可能再也不会醒来,原因是死于感染等并发症。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写日记,在我还清醒的时候,我不是为了怀旧,只是,想要记得,假如某一天,我真的变成那样,请不要用怜悯的眼光看我,认为我与他人不一样,只是疾病让我变成这样,我知道我还活着,每一天我都经历着纯粹的幸福和愉悦,请不要以为我在经历痛苦,我并不痛苦,我在努力挣扎,挣扎着融入,挣扎着继续和过去保持联系。
记得老师跟我说蝴蝶的一生很暂短,大概只有一个月左右的生命,我很难过,回家告诉妈妈,她说是啊,不过你要知道,它们用尽一生活的很好,是美丽的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