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几棵小树,是搬家时爸爸送我的,一棵是云南特有的小叶榕,树干被爸盘成了虬龙的形状;一棵是金桂,爸妈在花鸟市场130元钱买来的,据说,当时只有一米多高大拇指粗,奇异地开着几粒小花,香气扑鼻,现在过去好几年,高过了头顶,也长得如手臂那么粗了,却再没有开过花;还有一棵是铁树,人说“铁树开花马长角”是人间奇事,这株铁养了十几年,真是从未结过一个骨朵开过一星子花,妙在一年四季都绿得透亮,枝叶如盖,很好看。
去上班时,早出门5分钟,我会接几桶水,逐一地浇一浇这几棵树---我的房子当阳,一大早阳光就照在门楣上,一直到下午5点后才退去,树门于是每天都需要浇水,只要有一天漏了,保准傍晚就有点蔫了。浇水这事,做成了习惯,每天不浇,就像掉了魂。
在人生路途的间歇,很多时候是枯槁的,免不了找些事情来做一做。
就如同这几棵树,在烈日的焦烤下,一天不浇水,就低下了头。十几年前,读过王小波说,一个人不在单位里,家里,不代表民族、国家单独存在时,居然只能算是一块肉。他说的是一种很可怜的人。这句话总时不时浮到我脑中来,我的今天所以做着别人看似没有意义的事情,其实也是在努力地避免自己成为这样的“一块肉”。
也许读书是这水,写字是这水,练琴是这水,包括背一点子单词,也是这水。生命不经意会露出本色来,枯槁又单调,好像是困于枯井中的鬼物,连自己也开始害怕自己。倘若能够找到几个支点,像水对于植物,像食物对于饥饿的人,总是一个慰藉。
而富于乐趣的人生,像是悬于这枯井上方的圆月,即使知道难于企及,对于那鬼物,总也还是个可以仰望的东西。曾有伟人说,多半的人都可以决定自己要有多快乐。这我是信的。快乐是个软指标,从来没人说得出快乐包含哪些元素,也没人分得清,一定要如何,才可快乐。恍若久渴之人,当头的一盆凉水,也是极致之乐,而坐在金山上的贵人们,即使每天锦衣玉食,心头也会有不胜纠葛之事。
让我感到有趣味的是,人生无论走到哪一步,苦或者甜,最大的乐趣在于答案没有揭晓前,一切都是可能的。
沉静的,微笑的,执著的,每天用小桶倾灌那么一点点,也是一种寄寓和表达。人在某个阶段,如同骄阳下缺水的植物,四面煎熬炙烤,不知道下一步有什么,内心惟有宽裕自如才行,像是那个刚进门的新媳妇,盛妆端热油,众目睽睽之下,不急躁,不慌乱,不松懈,走稳每一步,即使知道路上免不了有人要捣乱,仍要保持风度,稳稳当当进到堂屋漂漂亮亮端菜上桌。亦舒说,做人至要紧姿势好看,如果恶开恶状地追求一件事,赢了也等于输了。
CICI近来爱说一句口头禅,“这不就完了嘛!”再难的事情,被她一说也成了小case。她脑子里似乎永远有我们猜不到的念头在起伏,一分钟变三个主意。我对她叫苦,一句“又死不了人,这不就完了嘛”!青春的小小自得,让我也跟着笑起来。
西语有一句,生命无常,先吃甜品。有人喜欢玩杀人游戏,有人喜欢坐在家里织毛衣,地球每天都在转,时间从来不曾多给某人一分一秒,而谁又保得定你总是最幸运的那一个?管它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样,先吃下这趣味的甜品吧----至少,你不会干涸到成为一块被遗弃的乏味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