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与你相濡以沫,我愿放弃整片江湖

太始帝长庚将每年的二月初十也就是当年城破那日定作公祭日,以纪念在这场战争中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他在祈明坛专开出来一个祠堂,安定侯亲笔题的牌匾,名“纪英祠”。其中列满了一排排的割风刃,仿若一座悲歌击筑的英雄冢。那一排排的割风刃或锈迹斑斑,或身老刀断,都带着一点洗不净的暗红色。金石之气中蕴藏着无声的杀伐与悲戚……这一天祭典过后,宫宴散尽。长庚结束了他作为皇帝的一系列应酬,褪去了所有伪装,想找他的小义父共享一下“天伦”。四下望去,却除了满墙的风灯与寒鸦,再见不到一个鬼影。他心下没来由的就是一紧。诸如“子熹去哪儿了?”,“他今天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的问题一下涌上心头。长庚开始自责起来。他早该想到的,这么特殊的日子,子熹心里怎么能好受?只是这祭典哪哪儿都有用得着他这皇帝的地方。他忙于众人,一时间疏忽了他这突然“不声不响”的小义父。长庚又仔细回忆了下,似乎从祭坛回来就没见过子熹。估摸这人在那儿就没走。独自赶到祈明坛的长庚在纪英祠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安定侯,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他在这冰凉的角落坐了多久了?”,“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他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啊?”长庚发现今天问题好多啊。顾昀一身参加祭典的礼服半穿不穿的,领口都散开了。露出白皙的皮肤和颈侧狰狞的疤痕。许是醉酒的缘故,使那疤痕比往日还要红上几分,显得顾昀更加憔悴了。长庚咽口水之际也更加疼惜地拢了拢顾昀地衣领柔声道:“子熹你怎么躲这里喝了这么多?”顾昀半睁开眼迷迷糊糊的说:“嗯?长庚?”长庚:“是我,我扶你回去吧,义父。”顾昀似是想了半天才琢磨明白他的话,开口却是“不要!”长庚:“……”他怎么觉得顾昀这语气颇具不想回家,跟父母撒娇耍赖的三岁小孩的风范?到底谁是谁义父来着?无奈他只得直接上手,打算把人抱回去。谁知道这醉鬼突然六亲不认地几下,竟把他震出老远去。长庚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可见即使醉得七荤八素,顾大帅依然担得起玄铁营三军统帅之职,拳法犹胜当年。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长庚心下一紧。顾昀:“李丰……是不是死于你手?”长庚:“我……”可还没等长庚我完,顾昀却像是赶走了闲杂人等一样,又坐了回去,端起酒坛子跟一边台子上的小酒杯碰了一下又开始往嘴里灌。长庚一看只见那台子上架着的割风刃,正是谭鸿飞的……长庚见这架势,知道这人已经醉的不知今夕何夕了。顾昀一般不会放纵自己喝这么多酒。就是当年京城差点失守,谭鸿飞身死京城,玄铁营近乎全军覆没时他也只是听自己的话,喝的白水。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跟李丰的死有关系?李丰虽然死于方钦的剑下,但方氏一党的谋反却是他一手引导的……他自从得知了李家对子熹的所为后,就盘算着让李丰付出代价。子熹不打算计较,他却忍不了李丰伤害他的人。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而顾昀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长庚没来由的有点心虚。子熹什么都没说,是不打算追究,还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义父到时要打要罚,我也认了”长庚自暴自弃地想,打算耍一次流氓。长庚拉不走顾昀,只能把外套脱下来给他盖上,坐在他旁边尽力阻止他接着喝,并等他自己睡过去,再把人扛回侯府。其间顾昀嘴里还时常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你们醒醒,不要死,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你们都比我有活下去的意义,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长庚将眼角有些湿润的顾昀搂在怀里,感觉到这个扛起了大梁江山的男人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许是连日里处理政务太累的缘故,长庚竟然就这样搂着顾昀睡着了。梦里他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狼烟滚滚的战场。硝烟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尸体的腐臭味熏得他有点反胃。不远处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还燃着熊熊的烈火,紫光冲天。身边倒着的将士有身着他大梁甲胄的,也有穿着西域六国联军杂七杂八战服的。“是当年子熹平定西域六国联军叛乱的时候吗?”长庚想。“子熹在哪?这里的战斗刚结束没多久。战况激烈,很多尸体都被炸得没有人形,胳膊腿散了一地。整片战场一个站着的都没有,子熹有没有受伤?他不会……”长庚开始急切地寻找起来。突然,他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尸体堆砌成的小山发出了一点动静。一个玄鹰挣扎着从尸堆下爬出,他动作十分迟缓,看得出伤得不轻。他艰难地摸出了一个类似信号弹的东西,发射了出去。然后便像是用尽的最后一丝力气了似的,瘫倒在地。他那被砍得摇摇欲坠的面罩经过这一下,彻底“寿终正寝”了。露出了面罩下一张尽显疲态却异常清秀的脸,看上去竟才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玄铁营三军统帅顾昀。长庚冲过去想抱起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的手穿过了顾昀,什么也没触着。任是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也只能做个无能为力的看客。顾昀的眼睛有些浑浊,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他缓缓闭上眼睛,眼前浮现了刚刚战场上的一幕幕……他的部下,他的同袍,他的兄弟为了保护他,一个个在他眼前牺牲了……为他挡了一刀的小贾,昨天还跟他说着家乡定了亲的姑娘;为了掩护他而自爆的老陆,儿子刚满三周岁……他们每个人都比他有活下去的渴望。可最后活下来的却是他——一个遗书都不知道留给谁的人。这一仗,他明面上按兵不动,只是大军压城给予敌军压迫感。暗地里却制定了先行烧毁敌方后方补给的策略。敌方必定不会疏于对后方补给的保护,所以潜入烧毁物资的任务可谓是困难重重,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有去无回了。然而顾昀却坚持亲自领兵,以求用最小的牺牲换取胜利。而事实上,这项任务也确实是九死一生,他们成功引爆了敌方的紫流金储备库,但在撤退的过程中遭遇敌军包围。纵使他们各个能以一敌十,也架不住对方人多,火力密集,玄鹰还没飞起来就会被击落。他们只能殊死搏杀,拼出一条血路来。他带出来的十几人拼到最后,以鱼死网破的架势和敌军同归于尽,炸成了一朵盛放的紫色烟花。顾昀被老陆甩出数米远,再向后飞的过程中,看着他们就那样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自己身上的引线,朝着敌方阵中冲去……此时大部队应该已经收到了讯号,趁对面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举攻城。对方无以为继,这场仗很快就会结束了。至此西域六国的联合叛乱可以基本上算尘埃落定,再有“秋后的蚂蚱”也翻不起多大风浪了。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大脑终于开始运转起除战争之外的其他程序。终于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可顾昀心里却没有即将胜利的喜悦。这场胜利和他的命,是老陆他们和无数的士兵拿命换来的。这一仗有多少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又有多少家庭就此破败,多少妇孺丧失依靠……这些战局紧张的时候他想都不敢想的问题一下占据了他整个脑海。这一刻,年轻的统帅抛却了开疆拓土的雄心、征战沙场的热血、忠君报国守一方安定的责任,他发现自己一无所有。他冲在战场第一线,哪里危险往哪钻,没把自己的命当条命。也没觉得死了有什么所谓。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一条,死了也无牵无挂、干净利落。本不值得将士们拼死相互,可因为他姓顾,是顾家唯一的血脉,所以身上背负着顾家的荣辱与责任。他生于顾家,代表顾家,老侯爷和公主死后,他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枚人形虎符。所以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坐上三军统帅的高位。也因此,他没有权利去死。朝廷需要他活着巩固军心、安定四方,军方也需要他主持大局、充当军方在朝廷的里的代表,争取利益。他活着,更多是作为安定侯、顾大帅而不是顾昀顾子熹。长庚看着年少的子熹,感受着他的无助和绝望,心疼的不行。他简直不敢想象当子熹得知当年玄铁营之变的真相和李家的所作所为时是何种心情。当他活着的最后一点理由都变得万分可笑时,子熹是怎么撑过来的?他又是怎么做到在那样的情况下还为了大梁尽心尽力、生死以赴的?长庚觉得自己大概是心疼醒的。他这一晚先是找不到人焦急万分,后来看到人喝得烂醉如泥气上心头,拖人无果还挨了一拳,又被一句醉话吓了一跳,在梦里还被拉着撕心裂肺了一番……这幸亏他心脏还算顽强,不然真经不住这般折腾。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睁开眼,招呼人把睡得深沉的顾昀送回了府。自己则上早朝去了。顾昀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昨天晚上窝在角落睡了将近一宿,全身的骨头跟拧在了一起似的,四肢都伸不开了。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头疼得一抽一抽的,把宿醉的代价尝了个遍。捏着鼻子喝下了大概是长庚准备的醒酒汤,觉得某人报复性质的加了半罐子糖和大半罐子山楂糕。齁得他终于清醒了一点儿。意识开始渐渐回笼,迷迷糊糊地察觉到自己昨天情绪有点失控。现在想想真不至于,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海清河晏、四海升平的,随着长庚执政,沉沦了许久的大梁已经慢慢走上了正轨。而他也有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有了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嘶……我是老了吗?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多大出息!这要放以前,还没跟长庚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感触也不深。将军铁做的心,这么细腻的情感很难牵动他大条的神经。反而是有了情感寄托后,便像是上了瘾一样,戒不掉了,同时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使得将军的“铁石心肠”也变得七窍通透起来,也难怪会偶尔多愁善感一下。多愁善感完,好像还干了点什么别的事……“哦对,”顾昀半梦半醒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想到,“好像还赶走了一只挺没良心的小白眼狼,还把人给打了。”“真是太……”顾昀突然觉得这思路有点儿熟悉……上一次他这么想的时候发现他醉酒吻了长庚,这一次……他不会把长庚给打了吧?顾昀:“……”这回他彻底清醒了,面有菜色地琢磨起该怎哄人了。顾昀直觉自己多半要凉后,就找沈季平“共商大计”去了。一进沈府的大门,正好瞧见“沈季平跪搓衣板”的一幕,令他为之惊叹不已。昨天日子特殊,沈易也喝了不少酒。第二天一早就被陈轻絮罚跪了,也是蛮惨。“陈大夫”顾昀向走过来的陈轻絮问好。“侯爷”陈轻絮还以一礼。她淡淡地瞥了一旁殷切地望着她的沈易一眼,说道:“行了,既然侯爷来了,你跟侯爷聊吧。我去药圃看看。”“是是是,夫人慢走。路上小心点啊,要我派人送你吗?外面凉,要不披件儿外套再……走?”陈轻絮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沈易闭嘴了。顾昀发现陈轻絮回头的时候手上似有银光闪过,约摸着是几根银针。他在心里默默为沈季平点了根蜡。待到陈轻絮彻底走远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出来:“哈哈哈哈,我说季平兄,快把你这颗老妈子的心放肚子里吧。陈大夫可是这一代的陈家家主,去个药圃能出什么事儿?你还是操心操心晚上能不能回房睡吧。”说着还一条胳膊搭在了沈易的肩上。“有事儿就说,别动手动脚的。您老人没人敢管,我还指着皇上给我发俸禄呢。”沈易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嫌弃地躲开顾昀伸过来的爪子。“额,那个……季平啊”一提到长庚,顾昀缩回手,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沈易见他这样子,来了兴趣。贱兮兮地凑到顾昀耳边悄声问道:“嘿呦,你不会昨晚会喝多了,又干了什么丢人的事吧?”顾昀脸色顿时黑了。沈易乐了:“嘿嘿,被我说中了?唉,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你也说说你的糗事,让我开心开心。”“我好像……把皇上给打了。”顾昀叹了口气,平静的说。沈易:“……”“什么?不是我说你啊,顾子熹,人现在可是皇上,不是任你揉搓的小孩儿了。你多少注意点儿啊!你!你怎么就把人给打了呢?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顾子熹?”沈易炸锅。“行了,淡定点。先帮我想想该怎么办吧。”顾昀破罐子破摔,一脸风轻云淡地看着暴走的沈易,说道。“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恕沈某人才疏学浅,帮不到您。您自求多福吧。”沈易觉得自己等陈轻絮回来,有必要让她看看自己的心脏又没有问题。“我这不是没想到办法,才来找你吗?我就是昨天心里难受,就……一不小心喝多了。你快帮我想个合适的借口,不然我要你干什么,啊?长庚不给我喝酒,结果我还把人给打了,他得气疯。你可得帮我好好编个由头。最好是那种特别凄惨可怜,让人一听就忍不住潸然泪下的。只要把长庚心疼哭了,他说不定就忘了追究我喝酒的事儿了。”顾昀颇为胡搅蛮缠地说道。沈易“……”又让他弄哭皇帝,他何德何能担此重任啊?沈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出门左转,左边第三间铺子就有卖搓衣板的。”“哎呀,我……”顾昀做捧心状。“少跟我来这套,要疼,到皇上面前疼去。跟我这儿装什么装?”顾昀还没开始演呢,沈易就无情地打断了。顾昀不说话了,可怜兮兮的望着地。沈易见他这样子,叹了口气说:“其实也不必编什么借口。你那点儿事都不需要添油加醋,本身就够惨了。”顾昀看着地,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没言语了。长庚效率地结束了早朝,正朝侯府赶去。而这时顾昀正在大街上晃悠。他刚从沈府出来结果不出意外的,收获不大。现在他开始就“要不要去买个搓衣板请罪”这一问题纠结上了。日常暗搓搓地盘算“我是装没忍住呢,还是装被逼着喝的呢,还是装一不小心喝多了呢?”可还没等他盘算好迎面就撞上了圣驾,他只好赶紧酝酿了个“知错善改”的表情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领旨上了车。长庚其实有点尴尬,他怕子熹一上来就质问他李丰的死。而顾昀看长庚不冷不热地板着脸,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刚想的借口没一个能用得上的,算是体会了一回何为“借口到用时方恨少”。“子熹,李丰的死是我设计的。”长庚看着顾昀的眼睛说道。眼神里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毅然决然的样子竟还透出几分可怜。顾昀:“……”他这刚还思索着该用什么借口呢,怎么转眼他这边倒先认上错了?啧啧啧,这神情,真是深得我的亲传啊。顾昀一时有些走神。以至于长庚看他没反应,又自顾自地开口道:“他那么害你,让他付出代价,我不后悔。义父你如果介意,你就打我吧,我不还手。”言下之意:“对你,我也绝不会放手。”顾昀:“……”就知道这混蛋小狼崽子没安好心。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倒是先咬起人了!“打你?皇上您贵为九五之尊,臣哪敢打您啊?”顾昀没好气地说。长庚愣了一下,他倒忘了他这位小义父的嘴可也厉害着呢,一时被他这话噎得没言语。“义父……”长庚委屈。“这会儿想起我是你义父了?你当时设计这么危险的计划时怎么没想起来我是你义父呢?还特意把我支开,生怕我回来没法给你收尸吗?都说皇帝陛下深谋远虑、思虑周全,却不知是个不知惜命的疯子。你对周全有什么误解?”顾昀这会儿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昨晚干的事儿,开始数落起长庚来了。“义父,我错了。”长庚乖巧地看着顾昀眼睛里像在冒星星。他没想到顾昀是因为关心自己才生气,惊异之余更多的是受宠若惊。顾昀其实也早就不生他气了,毕竟长庚现在还好好的在他面前,这就足够了。长庚曾想过他这一生所承受的所有伤痛,都是为了攒够运气与他相遇,而顾昀又何尝不是呢?他前半生为大梁江山和顾家的责任而活,活得了无生机。直到长庚闯进了他的世界,硬生生的将他从一片荒芜中拉进了有声有色的世界,他才算为自己活了一遭。“启禀皇上,咱们到了。”管事的太监在马车外向长庚禀道。“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长庚掀起帘子,一脸正色地说道。完全看不出刚刚有低头认过错的样子。老太监应声领着一帮侍从走了。表情一脸的高深莫测。内心却在咆哮:“皇上啊,您当所有人都跟侯爷似的耳背吗?老奴这一把年纪了,还三天两头的被秀恩爱,老奴心里苦啊!”顾昀觉得长庚这变脸的速度真是深得自己的真传,一本正经地装模作样,弄得那老太监一脸便秘了的表情。“子熹,我们下车吧。”长庚起身对顾昀说道。“这是到哪儿了,好像有杏花的香味?”顾昀问长庚。“温泉别院,我让人在这里种满了杏树。子熹,你记不记得当年你骗我说陪李丰去香山,其实是去西域打仗?我那天一早摘了一株杏花放在你房间,指望你回来能瞧见。却发现你的裘袄不见了。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我怕你把我当成累赘,我害怕你不要我了。结果乌尔骨发作,我划了自己一刀才缓过来……”长庚一边卖惨,一边还可怜兮兮地朝顾昀望。顾昀最是见不得他这样子,一把就抱住了他,说:“义父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义父骗人,昨天还背着我偷偷喝酒。”长庚委委屈屈地控诉道。顾昀不说话了,他怎么把这茬忘了!这小混蛋在这等着我呢,真是被他可怜的外表给骗到了!“美色误国啊”顾昀暗自懊恼。“子熹,从今往后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你愿意同我共度余生吗?”长庚突然不撒娇了,正色道。顾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当然,臣说过要给你一生到老,自然不敢欺君。”边说着手还不老实的四处点火。硬是把原本山盟海誓般严肃的气氛搞得旖旎暧昧。“陛下上次不肯与臣共浴,这次主动带臣来,是想弥补上次的遗憾吗?”顾昀在他耳边低声戏谑道。趁长庚分神的瞬间稳赚狠的一个绊马索将他推到了池子里。长庚反应过来时,感觉到水中有人封住了他的唇,一手还搂住了他的腰。他欣然地接受了这来势凶猛的“投怀送抱”。并迅速地反客为主,右手按住顾昀的后颈,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打算好好检查一番昨晚喝得烂醉的顾大帅有没有旧伤复发的迹象。温热的泉水中两个心灵相通、相依为命的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气息相缠,如同两尾在命运的长河中相识相知的鱼。遇见彼此,便是他们一生的慰藉——若能与你相濡以沫,我愿放弃整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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