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在当当网上买书,每次送货上门的都是同一个人,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衣着朴素,身体健硕,皮肤略黑,身材匀称,一脸严肃,脾气急躁,我每次听到楼道里传来鼟鼟的脚步声,就知道又是当当网的送书员来了,然后紧接着是一阵仓促的砸门的声音,这声音经常惊动对门的老太太,以为是砸她们家门,开门露出头来望一眼,然后又把门关上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砸我的门,为了不听到他那气急败坏的敲门声,我每次在听到楼道里鼟鼟的脚步声时,就赶紧把门先打开来恭候。我的判断大多数时候准确,偶尔也会失误。
他每次把书给我,我把钱给他,这样的陆续交往(其实算不上交往)有近一年,除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对他的了解就是他的外表年,他的龄,以及他矫健的登楼脚步声和铿锵有力的砸门声,他对我的了解就是我住在某小区的几号楼,几单元,几零几,以及平时几点钟会在家,其余的,我们彼此都漠不关心。交易完成门一关,之后就是他继续他的工作,我忙我的生活。
不过有时他送书来的时候我也想跟他说一两句话,想告诉他以后能否敲门轻一点,或者我想问他送书每月能赚多少钱之类的。。。。。。。于是我就试着跟他搭话,我说:“好像每次送书来都是你么~”他似乎不怎么搭理我,只是一脸严肃的“恩”了一声。我也就很知趣的没下文了。然后仍然是一脸严肃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有一次我有事很早出门,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了急躁的声音:“你是李森吗?”
我说“是的,你是?”
对方说:“送书的!怎么家里没人?!”
我说:“我不是备注有留言,送书提前给我电话么?你怎么不。。。”
他还没等我话说完就:“那你什么时候在家?”
我说:“要下午五点以后,”
他说:“那好吧,我下午再来吧!”
对方没好气的挂了电话。
下午我回到家,五六点时,我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砸门的声音,这声音虽然熟悉,但心里还是一惊,下意识的问了句“谁啊!?”
“送书的!还谁呢!”
我把门打开,他把书给我,
我说:“多少钱?”
他说:“76块9”,
我给了他一张一百的,他找了我30块1,然后就急匆匆地跑下楼去了。。。。
我向来对数字反应迟钝,等我发现他多找了我七元钱时,人早已无踪影了。
恶虽小,莫为之。我急忙找出电话里的通话记录,给他打了个电话,我说:“当当网送书的吗?你刚才找错我钱了!”
他说:“什么??我有少找你钱了吗!那我马上过来!麻烦你下一趟楼吧!”
我说:“你好好想想你刚才找了我多少钱?”
对方迟疑了一会,反应过来了:“哦,我好像是多找你钱了,厄。。。谢谢啊,厄。。。不好意思啊。。。我马上过来”,
我说“还要我下楼吗?”
他笑笑,说:“不用,不用。。。。我马上来。。。。。。不好意思。。。。”
不一会儿功夫,我再次听到矫健的登楼脚步声,我打开门恭候,看见他满面的笑容,连声说:“谢谢。谢谢。。。”
我说:“我要不喊你回来,你这一趟生意可要亏本喽,,,,,”,
他还是满面笑容的只是连声说谢谢。。。不好意思,,,,然后又说了好多谢谢。。。
我把准备好的七元钱给他,他接过钱又跟我说了好几句谢谢,然后又转身跑下楼去了。。。。。
后来我每次在当当网买书,仍然是他把书送来,我们仍然是话不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只是从那以后我看到了一张和以前同的面孔,送书的小伙子眼神里充满了善意,总是面带笑容的把书递给我,这笑容有别于专卖店里店员没心没肺的职业笑容,也有别于上门的促销员虚假亢奋的笑容(还不如不笑),更有别于街头算命先生阴险狡诈的笑容(比哭还可怕), 我能感觉到此时送书小伙子笑的很友善,很真诚,很朴素。这样的笑容值得尊敬,我看到了这样的笑容,心里也觉得舒服,自然也就传到了我的脸上,我以此回赠同样的笑容。
日后每次这位小伙子送书来,我就会在心里盘算着我用七元钱换来了一份尊贵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