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7日

两个小时的动车车程比想象中更快结束，我带了本《流动的盛宴》，读了一部分，似乎没能感受到海明威的才华，随身准备好的拖鞋也没用上，七点钟就到站了。

常熟站是新建不久的，我记得好几年常熟还不通火车，一查百度，原来是三年前才开通运营的。我打了辆出租车，十几分钟就到了亚朵酒店。这些年能看到杭州有很多亚朵酒店，杭师大对面余杭塘路上那家我还进去过一两次，感觉还不错，服务员比较礼貌，有服务意识，印象很好。所以这次选择入住常熟亚朵。长江路似乎不是一条很繁华的街道，夜晚的亮化不是很明显，对睡眠倒是好的。只是我下午三点在欧美广场吃完一碗牛腩面之后一直不饿的肚子，这时候却有些空虚起来，于是我问了服务员附近有没有可以吃夜宵的地方，其实是没有，我自己沿着路的右边走到华山路才终于看到有家芳芳羊肉面，里面有一个年轻小伙值守，也只有羊肉面可以选择。我知道晚上吃羊肉有可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而且现在是春天，万物生发，简直是火上浇油，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要了一碗红烧羊肉面，又油又咸，竟然吃完。

回到酒店，一楼大厅有很多书架，摆满了各种书，我挑了一本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回房间，那时候还不到九点，又刚吃饱，肯定睡不着，打开电视，看了中央一台的一个文化类节目，正好讲到《天工开物》，原来宋应星是江西奉新人。大概到十点多的时候，有点困意，于是上床睡觉，

3月8日

——却总是睡不着，加上被子又厚，翻来覆去，凌晨五点半，实在捱不住，拨前台的电话，让他们送来一床最薄的被子，没再出汗，但还是睡不着，索性起床洗漱，出去玩吧。

酒店提供的双早我肯定是不要吃的，之前做过的美食攻略里记得排名第一的常熟面馆是位于虞山北路的鸿讯面馆，我估计了一下距离，不算太远，也不饿，于是步行前往。早春的风还是有些凛冽的，走得稍快一些又会出汗，就这样我一会戴上帽子，一会儿又把外套解开，来来回回换个不停。路上的行人不多，这是个安静的小县城，年轻人更少，我经过的片区又比较老旧，感觉完全不像是在江南。

半个小时之后我终于找到鸿讯面馆，从临街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客人不多，我抬头确认了一下没有走错门，然后进去，发现收银台没有人，我自顾自地看起墙上的价目单，十点钟方向有个中年男问我要吃什么面，他自己也在享用一碗面条，我支吾了一声，这时候走来一位头戴圆蓝染帽的中年妇，就是店员了。我比对了一番，要了碗招牌三鲜面，她问我白汤还是红汤，我开始有点懵，因为用的是苏州话，很快反应过来，当然是白汤。五分钟不到，面端上来，还是很惊艳的，配料种类丰富，猪肝鱼片虾仁都处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腥味，爱了。旁边还放了一小瓣橙子。杭州要是能天天吃到这样的早餐面，我也不用在家里自己做了。

吃完面之后我好整以暇地坐着发好朋友圈，然后直奔虞山而去，离面馆最近的虞山入口是钱家弄，这里更像是村里的后山，没有一丝景区的气息，轻松自然。我先是去桃源涧，其实就是流经山谷的一条山涧，涧边有很多平整石块，前人在此留下题词较多。因为遍植桃花，花瓣随风飘落水面，有时一同落下的还有红叶，虽然最近春雨绵绵，水量还是嫌小，终究没有形成小瀑布，飞泉如屡还是很写实。这就是所谓的虞山十八景之“桃源春霁”。

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行，我又先后来到半山轩，有一群大爷在游廊的一侧长枪短炮的拍鸟，我循着指示牌还是到处找不到厕所，只能遗爱林草间。一转身，看到忠王碑亭，全称“报恩牌坊碑序”，是当地人颂扬忠王李秀成所立，这么一块至今留下太平天国时期字数最多字体最佳的文物竟然连个玻璃保护罩都没有，上面被游客刻画的面目全非，有关部门真的不作为啊。

沿着山路下来是赋竹轩，一个满脸黑斑的老年胖妇在吹着葫芦丝，甚是陶醉，曲调悠扬，我一看谱子，是内蒙古草原风。

清六家的代表人物之一——画圣王石谷奉康熙诏绘制《南巡图》后坚辞不就，骑牛返乡，于是有这幅石谷先生骑牛还山图，刻碑造亭，供后人瞻仰。亭前有湖心亭，亭右是挹秀园，有三块太湖石还是非常震撼的，尤其是那块水浪，至于神乎其神的沁雪，因为既没下雨也没下雪无法验证，只能哦一声了事。

从挹秀园出来我已经很饿了，言子墓和仲雍墓就没去参观，本来还想去名扬蒸菜馆，但是看到含晖面馆的店招就走不动了，这回点了爆鳝面，已经是来常熟的三面之缘。

吃完面之后打的回到酒店，小城市就是这点好，主要的地方起步价就搞定。本以为昨晚几乎一夜无眠，中午会困得要死，结果竟然睡不着，起来喝了一泡酒店里面的红茶，动身前往翁同龢故居。

故居是在一个叫做状元坊的巷子，翁家可是一连除了三个状元，无比荣耀，大门非常低调，并非朝南，主厅是彩衣堂，取自二十四孝中老莱子彩衣娱亲的典故，表达孝顺赡养母亲之意。老莱子都七十多岁了还穿着彩色的衣服扮成幼儿，都自己的双亲发笑，这个故事我相信是有可能真实发生过，或者真实发生了我能接受，其余大多数的故事都很牵强，比如卧冰求鲤。

故居里面的游客甚少，或许是这个城市的原因，加上又是周一，我认真地一间间厅堂看过去，细致入微，对翁同龢其人有了更多的认识，本以为他不过是保守派领袖，因私终身与李鸿章为敌，处处为难洋务运动，同时他又是维新派导师，总体来说他是一个有作为的正直的大臣，但是也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杨乃武合小白菜的冤案是他平反的，任职帝师时与光绪亲同父子，安抚被雷声惊吓的光绪。在状元石的那处庭院，我看到三只花猫盘踞石桌石凳上，俨然主人姿态，与我傲然对视。在文创商店我又见到他们，店员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它们赶出去，但它们又很快迂回地溜进来，我乐得看它们如此逍遥，为此处的清冷增添一丝烟火。

展开手中的导览图，发现有很多地方我都没看到，于是往回走的时候留心左右，在柏古轩合一个保洁老阿姨攀谈，当时她在厅后的杂物间，里面没有照明，我闻声张望，打开手机电筒透入一丝光亮。她就是常熟本地人，听说我来自杭州，连连夸杭州是个好地方，我也互吹彩虹屁，言我非常中意常熟的生活气息和饮食云云。

从彩衣堂出来后，天色尚明，我看到方塔街旁有古玩市场，两个店主在门口攀谈，我走进去探望，正好往背包中放回水杯，其中一人兴奋的问我：你有什么东西啊？大概把我当做有宝物待估的客人。

状元坊在比较偏市中心的位置，步行不到十分钟即望见方塔，附近有中医院附属的虞山国医馆，右手还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吴门医派，候诊室门可罗雀，可能是因为非周末的下午，特殊时刻，左近的塔弄走进去就看到有书空间，很像钟书阁，太过明亮晃眼，反倒难以静心阅读，华而不实。

来常熟两天，连吃三碗面，见面不禁倒也。晚上去得意楼吃蒸菜，我点了一道酒酿蒸大肠和鸭血糯饭，口味清淡爽口，不咸不辣，吃的我荡气回肠，必须光盘。店内有很多食客题赠书画，墙上还挂了一些老物件，比如船桨，上刻“顺风相送”，“少年公君”等等。

菜足饭饱出门来，天空飘下丝雨，我找到公交车站，慢慢荡悠回去。

3.9

托前晚失眠的福，昨晚睡得还是不错，早起竟然飘起来雨丝，看来阴天又只是一个传说。我仍然谢绝了双早，打的直接去了兴福禅寺，下车之前的最后一段路面是凹凸不平的，就是那种行李箱噩梦的路。我看到路的右边有两家面馆，选了其中看上去像是老字号的，店里已经有三五个食客在内，我就要了一份经典的蕈油面，典型的苏氏红汤，除了面条和黑黝黝的蕈菇别无它物，甚至连葱花都没有。

兴福寺的门口有一条山涧，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破山涧，其实就是一条从山上流下的小溪罢了。与寺门隔涧而立着两座经幢，有一座保存较完好，另外在空地上那座则字迹漫漶不清，似被雷击，我以为是一古旧一新仿，后来问了检票人员才知道是因为有大树遮蔽保护的缘故造成两座经幢面貌有异。过了涧上那座桥设立了简易的防疫棚，这回没有被要求查看绿码，只是测了一下温度。寺庙的售票处收费说明中除了有价格之外，还有素面的价格，这是从前没见过的，有意思。

雨还没有停，牛毛细密，我撑着伞在殿宇中次第看过去，自从学习书法后就特别留意各处的不同书写，民间或名胜。比如这第一处可能是伏魔殿的无上法门，上联是解脱门开谁肯入，下联为：浮生梦觉自知归。寺内墙壁上回挂着很多玻璃框装裱的刻碑，名人题诗也有，善男善女捐赠名单亦有。其中最有名的还是据说出自米芾之手的录自常建的《常少府题破山寺诗》，其中就有那句“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对，原句就是竹径，而不是曲径。即便如此知名，放在常熟这样一个小地方，也没有出现人头攒动争相留影的场景，比起灵隐寺天壤之别。只是在空心潭旁边有两个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一中年妇一少年妇，偶尔交谈几句，后来在救虎阁旁边的水池边又见到他们，那年轻女子在拍一株开的甚茂的白玉兰。寺庙其实不大，但是后面靠着小山丘，若非雨湿路滑，我必定是要登高一览的。在观音殿附近逛完后我又回到了前殿曾经留意到的“通幽”二字，原来是翁同龢重写的，从这个小门进去，果然看到一小片竹林，太具象了。继续沿着游廊出去就是我之前看到的圆通殿前的那个小广场，在那之前有一眼君子泉，水尚清澈，君子，自然就是我了。

从兴福寺出来，雨已经停了，天色明朗起来，虽然太阳是看不到的，我打车去了衣山楼，是历史学家戴逸的纪念馆，还是我一个游客，或者说读者，工作人员仔细的查验了我的健康码后就自行走开了。一楼全部都是各种历史通志之类的书籍，密集感袭来，好在我当年没有报考历史专业，真的好枯燥。二楼是戴逸的生平简介图文介绍。半小时之后我就出来了。衣山楼其实就在言子墓附近，旁边还有市图书馆和博物馆，这个点我还是不太饿，无意中看到燕园，又购票入内参观，是比较迷你精致的私家园林，有点意外的是同在的还有三个老年游客。其中两位是来自上海的一对夫妻，他们俩站在三婵娟室的后门甩手锻炼，不亦乐乎，偶尔蹦出两句上海话，能听得出来。另外就是还有一位穿汉服拍写真的老阿姨，请了专门的摄影师跟拍，她站在那个七十二猴石的假山旁，虽然没什么腰身，但光看背影也是有些绰约之姿。抄手游廊的屋顶有一只老白猫走过，屋上的瓦片哗啦哗啦作响，想对比安静的园子，这声音显得比较诡异。最靠门口的是保留得比较完好的老戏台，可惜空空如也，是个死古董了。

从燕园出来是真的饿了，旁边就是含晖面馆，可是我昨天中午已经在这里吃过了，这回想吃米饭，最近有一家名扬蒸菜馆，忍饥坚持步行700米终于找到，推门而入，发现是一个很简陋的所在，最邪门的是店员竟然推荐我吃快餐，我这时候已经饿令智昏，也没有提出异议，点了一荤一素一饭，刚吃饱，就看到三个年轻人走进来点蒸菜吃，我瞥了一样，感觉挺诱人的，我之前还以为没有蒸菜呢！也罢，可能是与这家蒸菜馆的蒸菜无缘。肯定是店员见我一个人就自作主张的帮我做出了实惠的选择。

中午回到酒店后收拾行李，把房退了，再一次来到方塔园附近，原本是打算拜谒一下江育仁儿科纪念馆的，谁知里面已经清空，其实就是在昨天的国医馆的后门，我拐到国医馆问了里面的工作人员，她竟从没听过有这个纪念馆，呜呼。

这个时候才三点钟，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我去登了方塔，九层浮屠，爬到顶楼还是有些吃力的，这也就罢了，最痛苦的是三层以上都没法出阁凭栏远眺，以安全之名。我找到虞山的方向，从木栏的缝隙中向它致敬。从方塔下来后其实还能看看景区里面的石刻，碑亭之类的，但是我已参观疲劳，走马一番后出园。折回到有书空间的对面那家王四食品专卖店，购买了一下土仪，大包小包带回杭州。

期待重逢，常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