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晚上路过一个小书摊,随手买了一本书,是蕾秋·乔伊斯的《一个人的朝圣》。
男主人公哈罗德是一位退休工人,在酿酒厂工作了四十年,期间没有升迁,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他跟妻子关系冷淡,过着平淡乏味的生活。有一天他收到一封来自以前的同事奎妮的信,奎妮说自己罹患癌症,将不久于人世了。哈罗德写完回信以后打算在就近的邮筒把信寄出,结果他越走越远,越走越无法停止。终于,他决定徒步从英国西南端走向东北端,几乎横跨英国。他坚信只要他能走过去见到奎妮,奎妮就能战胜癌症活下去。故事的最后哈罗德真的到达了贝里克郡,与奎妮见了最后一面,只是奎妮还是去世了。
起初,哈罗德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不解,包括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甚至认为哈罗德有精神疾病,还为此去咨询了医生。他们都认为哈罗德试图通过徒步的方式去看望奎妮以拯救奎妮的想法非常荒谬,可以说这对于一个垂危的病人来讲毫无作用。的确,奎妮最终还是难逃死亡的魔爪。
但是令人惊喜的是,哈罗德在徒步的过程中渐渐拾起了失去的爱人的能力,不再纠结于命中的得失,也慢慢敞开了自己尘封已久的内心,重要的是,他与妻子重新找到了灵魂的契合点。可以说,恰恰是哈罗德的“无用之旅”,使他有机会回望自我淬炼的疼痛,进一步贴近生活,与自己、与他人和解。
也许,这世上有很多被称之为“无用”的事情背后都潜藏着不可捕捉的能量。如果我们为心之所向的生活保留一点时间,会不会有意外的惊喜呢?就我个人经历而言,答案是肯定的。
我第一次写稿子在荔枝上录节目的时候,我妈问我,做这个有什么用呢?
我第一次把自己写的文章放在公众号的时候,朋友问我,你是想把公众号做成大号拉广告赚钱吗?我说:“你看现在大号那么多,哪里还有新晋公众号的容身之地?而且你看我写的东西,不鸡汤,不蹭热点,不标题党,怎么可能会火呀?”朋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我:“那你做这个有什么用呢?”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就是想做这些事情而已。
我总觉得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像这荒芜生活里的一点生机,它躁动着,并且为这苍白的生活填充颜色。生活无处不在,当下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生活,但是重复是它的主色调。著名翻译家许渊冲先生在《朗读者》中说过这样一段话:“生命不在于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要让你过的每一天,都值得记忆。”生命的长度大概就在于记忆的长度吧,而我们所做的无用的事情若出于自己所愿,那在某种程度上就延长了我们的生命。
可是最近经历了几次面试以后我才发现,这些无用之事除了丰富我们的记忆外,还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前几天我去一家教育类出版社面试,面试之前经理跟我强调必须要带作品,我索性就把公众号上之前发的几篇文章打印下来带了过去。一开始,我感觉负责人对我不是很满意,她说:“我觉得你的履历太单薄了,你是应届生,没有相关工作经验,而且你的专业跟教育关系不大。要不你先看看我们公司出版的作品吧。”
我心想这个工作肯定泡汤了,小心翼翼地接过负责人递过来的杂志,翻过几篇文章我大概了解了教育类文字写作的规律,我试着问道,咱们公司是不是对逻辑要求比较高啊?比如这一篇,就是按照什么什么思路写的。
我抬起头看见负责人的脸上突然有了笑意。
“看来你悟性挺高的呀,这么快就看出来文章的架构啦。你带作品了吗?”
我忙把文章拿给她看,她看完后说:“我觉得你的文笔挺好的。无论你以后是否在我们公司工作,我希望你都能保持这样的文笔并且不断进步,这是你的特色,也是你的优势。”。
后来我又去了一家小有知名度的杂志社面试,主编说,我看你有在荔枝上做节目,我们跟荔枝刚好有合作,这方面你应该上手挺快的。五天以后,我收到了这家杂志社的入职邀请。
在踏入北京之前,我对自己充满了怀疑,我学历不高,不会琴棋书画,唱歌也走调,我经常做的事情好像都没有什么用。简言之,我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技能。我总说我要单枪匹马闯荡北京城,可悲的是,我连“枪”和“马”都没有。我曾经想象过无数次被拒绝的场面,却从未想过我所做的无用之事,有一天会成为使我稍有竞争力的武器。
我很喜欢一部法国电影,名字是《刺猬的优雅》。米歇尔太太是一个外貌臃肿粗糙的看门人,她故意向人展示邋遢粗鲁的面貌,宛若一只不可接近的刺猬,周边的贵妇甚至都不愿意用正眼瞧她。但是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她会沏上一杯茶,缓缓打开一包黑巧克力,一只叫列文的小猫懒懒地卧在她的脚边,而她的身后,是一间盛满书籍的密室。她爱看电影,尤其是东方电影,含蓄的东方文化时常与她有意关闭的心发生碰撞。
就米歇尔夫人的处境而言,她只要认真尽到看门人的职责、随着大家看流行的电视娱乐节目,日复一日地度过余生就足够了,她掩藏起来的精神构筑活动看似毫无必要。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她独自享有的生活让她粗粝的内心变得细腻,让计划自杀的小女孩重新拥有活下去的欲望,也让日本富商小津格郎对其一见倾心。
原来,这么多目前看来毫无用处的事情,会在无法预知的时刻迸发炫耀的能量。在那一瞬间,我们从旁人的肯定中突破对自我认知的局限,也无意中散发了超乎想象的热量。
有时候,恰恰是无用之事使人将过去、现在与未来区分开来,使得当下的生活更为充实有趣。当然也许有人说我就只愿意活在现时现世,有用的事情我做,没用的我不做,这当然也可以。只不过,在自我限定的封闭状态下生活,似乎不是太有趣。所以,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管它有用没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