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过哨兵岗，沿着院墙开了半公里，停在了刑侦楼前。周日，公安厅除了当勤民警，没有其他人，加上天下着雨，更添了些深幽。
吴浅跟着魏子印的脚步，上到三楼，顺着走廊到底，一张电子门。魏子印摁上指纹，门轻轻弹开，东侧的墙上粘着几个水晶字“作战指挥室”，西侧是电视墙，北侧隔着玻璃屏风，屏风后一排计算机操作位。
正中央的回字形会议桌，端坐着两位高阶警官，见他俩进门，起了身。
“韩副厅长，这就是吴浅。”魏子印侧了个身。
吴浅脚定身直，敬礼，“首长好。”
“你好，小伙子。”韩罡回礼，亲切地握了握他的手。
“赵政委，你也过来了，”魏子印等了等吴浅，韩厅长轻风细雨地问了问他的情况，“吴浅，这是刑侦总队的赵政委，赵广全。”
“政委好。”
“小伙子挺精神，强将底下无弱兵。”赵广全的手不像魏子印，虎口无茧，有些软。
“老魏，老赵是我叫来的，作为省厅督办、总队牵头的要案，你俩有必要多通通气。”韩罡示意大家都坐下，吴浅觉得不太妥，站在了另一侧，“今天我就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让一个未入警编的在校大学生作为特勤深入贼穴，到底妥不妥，能不能保障他的安全。”
魏子印头一天下午向韩罡汇报，前因后果说的甚是仔细，韩副厅长也点了头，这才安排了今天这次一竿子到底的见面。虽然没料到赵广全到场，但推开门的一瞬间却并不惊讶，说到底，都是见过风浪的老麻雀。大局为重。
赵广全见魏子印并不急着陈述，先开了口，“听说吴浅同志在公安大学的表现十分优异，理论课、实操课都名列前茅，特别是散打和射击，基本上在年级里没有对手。”趟了趟杯盖儿，吹了吹，小抿了一口，“但实事求是的说，学习和实战是两码事，俗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特别是这个案子如此重大，嫌疑人极度危险，把希望寄托在吴浅同志身上未免有些草率。”
几句欲抑先扬，态度明显。
“赵政委，您可能对案情还不是太熟悉，临平最大的冰毒制贩团伙我已经跟了3年，为此牺牲了一名出色的战友。”魏子印看了看吴浅，“是的，就是他的父亲。左天行团伙体系森严，反侦察能力极强，危害巨大，重新埋线、再培育3年太不现实。现在有吴昊同志留下的接口，不用，后果无法估量。”
“总队难道就没有别的同志可用了么？秦时月、齐为一直都是重点培养的梯队好苗子。”赵广全不肯让步。
魏子印心里清楚，这俩人是老赵一手栽培，赵广全没当上业务一把手，心里憋着一股气，“你得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现在这个接口只对吴浅有效，别的人再优秀，匹配不了不也白搭？”
“好了好了，关于案情业务的讨论，怎么都不为过。”缓了两分钟，也就这两分钟，多了许多话外之音。韩罡多少也听了些刑侦总队两位主官不和的传闻，借着这事坐了实，顺道也就点了点、打打预防针。
“小吴，说说的你想法吧。”韩罡发色乌青，额头宽大，眼角有些皱纹，戴着一副金属框眼睛，不像官员，像个学者。
吴浅逐字逐句听得清楚，“厅长，论经验与能力，我自然比不上警队里的前辈，但这个案子没人比我更有动力和恒心，我不怕牺牲，请组织把任务交给我。”
吴浅昂起胸膛，眼睛平视前方。
韩罡本就有了打算，叫上老赵看来只是走走过场，“老魏，说说你的部署吧。”
“吴浅先和李农接头，总队安排一名干警扮演他的发小，贴身保护，我当联络员。”魏子印打开档案袋，“李农，吴昊当特勤时的手下，负责收购运输麻黄素，和左天行打过交道，初步判断能搭上线。”
“总队没有和他年龄相仿的，怎么保护？”赵广全不死心，仍在挣扎。
“我能建议一个么？不是保护我，而是共同完成任务。”
“谁？”韩罡、魏子印几乎异口同声。
“申意。”
吴浅藏了几罐啤酒在背包里。
楼顶仍有些湿，夜空满是乌云，长幸比临平繁华太多，霓虹斑斓。
“想家吗？”
“有点儿，想常姨炖的鸽子汤。”
“我也想家。”吴浅仰起头，干了一罐儿。
申意觉得古怪，今天也不是个什么特殊日子，“你这么个喝法，咱们半小时就得下去。”
“申意，之前有些事因为纪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今天我把你拉下水，你不会怪我吧。”
“能说人话吗？”申意端起啤酒罐，用力地和吴浅碰了一下。
魏子印向来雷厉风行，第二天刑侦总队就给俩人办了休学，调走了档案，趁着上课一前一后离开了学校。另一边，李农确实执着，两组民警24小时盯梢，愣是守着陵园等着吴浅。
老魏并不着急吴浅与李农接头，在投入实战前，抓着俩人前往特训基地拉练了一周。
“从今天起，你们要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即使这个谎言是为了正义。”魏子印递给吴浅一枚吊坠，吊坠里装有窃听装置，“这会消耗很多精力，毕竟谎言是另一套逻辑体系，需要一环扣一环，只要一环没有扣上，现实就会崩塌。”
“精神分裂，我试试。”
“因为你们还不是正式警察，不能给你们配枪，但记住，一旦生命受到威胁，制服敌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是致伤还是致死，自己的生命是第一位的。”
吴浅和申意互相看了一眼，像是互相鼓劲。
“之所以选择你们搭档，看中的就是你们的默契，记住我教给你们的，无论是语言、行动，都要相互策应。”
“是，魏队长。”一连串的嘱咐，语重心长，这不是上课，不是演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