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就起床,换了家酒店,仍旧是食之无味的馒头咸菜白米粥的早餐。庞先生说:“唉,这早饭怎么跟昨天一样啊!”和我们一个旅行团的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回过头来对我们笑着说:“不一样啊,昨天还有豆浆,今天没有。”
往肚子里硬塞了两个小馒头,七点钟集合坐上了大巴车,前往丽江的玉龙雪山。本来我还担心爬到玉龙雪山上会超级冷,听说要穿薄款的羽绒服。我们研究了好几遍行程单,又和旅行社确认之后才知道,我们根本没有爬山这个项目,只是去玉龙雪山脚下的玉湖村,之前的担忧根本没必要。
今天到了丽江境内,胡导就下车了,换了一个少数民族的导游。他自我介绍书自己是藏族和纳西族混血儿,让我们叫他“藏獒”。这个“藏獒”又黑又瘦,头发卷卷的,手腕上戴着好多圈银手镯,黑眼珠很少,脸也凶巴巴的,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
他一上车就从他自己的成长史开始说起,说自己小时候不学无术,成天吃喝玩乐。长大以后也进过监狱,游手好闲,不知悔改。后来云南的旅游业刚开始兴盛的时候,他被阿妈骗回家来,被人带到一个地方培训普通话和导游知识,每天痛苦地对着电视看新闻联播学普通话。后来自己接旅行团,也总是偷懒耍滑。现在他已经带团六年了,总算有了点经验,也有了些积蓄。最后他终于表现出了感谢党感谢政府的意思,激情澎湃地问我们:“我保证,让你们在丽江度过快乐的一天,好不好?!”车里的姐姐阿姨们兴致勃勃地齐声回答:“好!”
庞先生低下头轻声问我:“他说这些事儿干什么呢?”我摇摇头,不过后来他的表现就说明了他想干什么了。他慷慨激昂地跟我们介绍丽江的风土人情,从“胖金妹”说到“千古情”。大家可能知道,宋城、三亚等地都有相应的“千古情”表演,同样丽江也有。“藏獒”说,“丽江千古情”是政府斥巨资打造的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花了一百亿建起来的大场馆,表演一定值得一看。在他上车之前,胡导就已经告诉我们可以自己去买票,大概二百多吧。“藏獒”发话了:“你们的那个行程单我看过了,什么黑龙潭公园,那就是一个小破人民公园,都成臭水沟了。你们要想玩得好,就别怕多花几百块钱。来丽江怎么能不看千古情表演呢?这样吧,票我已经拿到手了,你们把人数报给我,我下车就给你们发,你们就告诉我,去不去。”
他自作主张取消了我们去黑龙潭公园的行程,改为去看千古情表演。有些带着孩子的家庭就很爽快地举手报名了,也有一些像我们一样的穷学生并不想去。一张票280,据说是一个多小时的表演。我平时花28看一场电影还要斟酌一下,昨天在大理古城花35坐的观光电动车就招来不少人的埋怨,今天又平白无故多出560的花销,我们肯定是不太想去的。
我和庞先生大眼瞪小眼,庞先生示意我说先按兵不动,肯定还有人不愿意去的。果然,我们到了玉龙雪山脚下的玉湖村,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就围在“藏獒”身边,问能不能不去呀。“藏獒”凶巴巴地说:“那你们不去,别的客人怎么办?你如果不去,那肯定会带你去购物的。你自己想清楚是去看表演还是去购物买东西。一会儿参观完你们再来找我。”
我们只是跟在那几个女生后面说了一句“我们十号家庭也不去”,就把自己当做隐形人,躲到人群里去了。来云南之前我们都想好了,我一直记着庞先生说,要低调。就算不买东西,也不能和导游针锋相对。
经过了这么个事儿,我一直有点担心,玩的心情也down下去不少。但是,玉湖村的景色还是很美的。我们走进村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簇是篝火,几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人在手拉手围着篝火跳舞。我们早就听说这两天赶上火把节,我们没时间也没机会在楚雄停留,反而在这里过了把瘾。
在这里需要骑马走过很长的一段路。我从来都没有骑过马。昨天坐索道的时候我的眼睛就不敢往下看,更别提骑在高头大马上了。但是人总要不断尝试一些新的东西才能有所进步不是吗?我的心里一半新奇一半忐忑。庞先生让我在前面,我的马是221号。
我跑到前边高高的石头上,为我牵马的大叔贴心地帮我套好脚蹬,而我还是不敢上。终于磨磨蹭蹭地在大叔的鼓励下,使劲而又笨拙地一跃,并不稳当地骑在了马背上。我的马是一匹棕色的马,很听话,马脖子上有棕黄色的长毛,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而那也只是想想而已,我连马都骑不稳,哪敢去摸马的鬃毛。我的马低着头,马的脖子使劲地向前伸着,我死命地抓住连着马鞍的铁圈,手被勒红勒疼了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整个身子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庞先生的马号本来在我后面,可我上马就比他慢了很长时间,他就跑到我前面去了。我在后面望着他骑马的背影,心里才安心许多。他的马颜色偏黄,同样伸着脖子摆着尾巴努力地向前走,不紧不慢的。这里的村子道路很窄,只能允许两匹马并排通过。并且都是用鹅卵石铺成的石板路,马蹄踏在鹅卵石上发出美妙的“哒哒”声。我一直盯着地下,发现庞先生的马蹄走两步就会打滑,他的马背总是晃来晃去的,可能是因为昨天下过雨地面潮湿吧。因此只要我的马一晃,我的心就会“咯噔”一下,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就会连我一起摔在地上。
我的马似乎知道我害怕,故意走得特别慢,不一会儿,和我们一个团的另一个女生的马就追上来了。她的马就比较调皮了,见到我的马以后就凑过来用鼻子闻了一下它脖子上的鬃毛,好像还打了个喷嚏。我的马走得好好的呢,一见别的马竟敢来这么冒犯,马上伸过脖子就还了回去,两个马头凑在一起,好像要打架的阵势。马脖子一歪,整个马身子也跟着失去了平衡似的,我紧紧抓住铁圈,大声叫了起来。牵马的大叔还以为我掉下来了,赶紧回头牵住马。我的马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又低下了头,继续慢慢地往前走。
我坐在马背上,长吁了一口气,说:“可吓死我了。”大叔回过头哈哈大笑:“这怎么还会吓死你了?它们闹着玩呢。”看看刚刚和我的马打架的那匹马,似乎仍然以此为乐呢。坐在它身上的那位姑娘,也并没像我一样吓得要死,而是亲切地跟马儿说话,牵马的人还放心地撒开手,让她自己控制着马向前走。
我可不敢,心里还默默生出一种崇拜:“怎么这个姑娘胆子这么大呢。”前边的庞先生刚刚听到我叫,回过头来看我,还伸出一只手拿着手机拍照,在马背上回过身来给我拍了一张骑马的照片呢。而我,别提拍照了,手都不敢离开铁圈了。
终于到了下马的地方,我颤巍巍地从马背上下来,揉揉酸了的手和腿,走在地上还觉得身体在晃。不过这个村子真是美啊,绿树鲜花,小桥流水全都有。又是一个身穿民族服装的阿诗玛带我们参观东巴书院,墙上画着原始图腾一般的壁画,个子不高的阿诗玛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为我们耐心地介绍。当走到满是东巴文字的一间屋子里的时候,我被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大胡子吓了一跳。他似乎专门坐在这里为人们解答问题。有个人问“东巴是个地名吗?”我说:“应该像造字的仓颉一样是个人名吧。”那人说:“东巴是个智者。”我想起学语言学纲要这门课的时候接触到的世界文字起源,东巴文确实有一定的地位,但是因为它是象形文字,又没能够流传下来,失传之后也很少有人提起了。
逛完一圈我们又回到了之前下马的地方。那个大叔正牵着我的马向我招手。骑来一圈已经过瘾了,竟然还要骑回去。好在这一次我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手自然地放松了一些,眼睛也敢四处观望了。
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有村民给大叔发烟,大叔笑嘻嘻地接过来别在耳朵上。还有两个人分别拿着一大塑料袋瓜子花生,大叔各抓了一把塞在衣服兜里。又冒出来一个人提着个大大的烧水的茶壶,从里面倒出来一杯没有颜色的东西,倒在一个一次性纸杯里,大叔接过来喝了。我透过空气闻到,这应该是白酒。
我很奇怪,大叔主动跟我介绍。我费劲地理解他的方言之后大致明白,这是他们这边的风俗。有个村民过49岁生日,就要发烟酒。他们这里以3、6、9为贵,他还问我的家乡没有这样的风俗吗?我直摇头。听说我是山东人,大叔骄傲地扯扯自己身上穿的褪色的迷彩服,说:“我在山东当过兵!山东人能喝酒!”
这个小村子里的村民似乎都以牵马为生,不大点的村子,除了村口有一个阿姨在卖炸烤肠和煮玉米之外,看不到任何商业化的印记,似乎这里只有旅游业,连种地都不需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村里我们甚至看到了一家“玉湖村小学”,现在放暑假了,也能看到在村里闲逛游玩的孩子,还有满地乱跑的小黄狗。牵马的村民,大到头发花白的老人,小到稚气未脱的孩子,都用同一种姿势在这光滑的青石路上踩下一串串的脚印。
到了该下马的地方,大叔没有让我站在石头上,而是把我牵到一棵树下,让我自己下马。我说我不敢,大叔亲切地说:“你可以扶着我的肩膀。”我这才使劲摁着大叔的肩膀,哆哆嗦嗦地从马背上下来。远处,庞先生在对我招手。
出来玉湖村,“藏獒”正坐在马路牙子上收票钱。和我们一桌吃饭的四个女生都是学生模样,一问,她们也不去看表演。我们等所有人都交完钱了,才敢走上前去告诉导游我们不去。“藏獒”依然凶巴巴地说:“你们不去,可以啊,别的导游一定都把你们扔在半路上,反正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那你们不要乱跑,跟着我好啦,不然你们会很难过的知不知道?”
我们点头哈腰,唯唯诺诺。至于我们最终有没有去看表演,导游有没有给我们出难题,有没有带我们强制购物,我下一篇再告诉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