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苏苒万分没有想到的是，卯足了劲往前钻的她竟然败在了高考上。
这道坎，让她无法面对寒窗苦读12年的自己，也着实让她难以面对高三下学期直接保送至清华大学的顾翩然。
可是她只能认命。于是她报考了一所本地大学的中文系。
但勤奋刻苦的人总有福报。于是五年前，苏苒以一分的优势考来了北京。可上学不比直接工作，哪怕有时帮导师做些兼职，收入依旧不太可观。好强如她，她不好意思问家里伸手要钱，只得自己在闲暇时间里抓住一切机会打工赚取学费。在这期间，苏苒也会偶尔想起顾翩然，在对酒当歌的夜，在四下无人的街。
直到读完研究生出来找到现在这份工作的那天，苏苒由于过于高兴，鼓起勇气从高中同学联系群里调出顾翩然的号码编了一条短信询问他的近况，然而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的答复。傍晚，她回到家，打开高中同学会的微信群，在同学们你一言我一句聊得乐不可支的时候悄悄打上了一句：“你们知道顾翩然在干些什么吗？”当年的副班长想调侃一下她，于是回复道：“哟，我们苏大才女终于冒泡了啊，不过一上来就打听一个男生，这不太像你的作风啊。”苏苒脸皮薄，只好匆匆打上“就当我没说过”这几个字准备退出群聊。正准备关上手机时，屏幕却亮了起来，是当时班里班花的头像在闪烁。
“他在三年前就出国了。应该快回来了吧。他没告诉你吗？”
苏苒呆滞地看着这一行字看了许久，她到底是不明白，他该告诉她些什么。
正当苏苒准备将这一切问清楚的时候，班花在前一秒又发过来一句话，言简意赅。
“看样子他什么也没告诉你啊。诺这是他的新号码139****9098.你自己去问他吧！”
胆怯如苏苒。她看着手机里滚烫的11个数字，却也没敢拨打出去。她担心电话的那头依然是无穷无尽的等待。她害怕接通电话后两人的相对无言。
于是苏苒将顾翩然的新手机号保存了下来。
每一颗星不知所踪，每轮月亮下落不明。
（八）
那天班花单独找过苏苒后，隔天早上又投给苏苒一枚重磅炸弹
白花花的屏幕上闪现着一行字
“你没去找他吧！其实顾翩然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你了。”
对于苏苒来说，她已经愣的哑口无言。她实在记不得她的初中贯穿了这样一位大神。
然而对于初中时的顾翩然而言，苏苒不记得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时的他还没长开，全然一副黄毛小子的模样。再加上那时的顾翩然不叫顾翩然，叫顾飞。而且顾飞只在苏苒班上待过一个学期就因举家搬迁的缘由转学了。所以苏苒不会对他有过深的印象他也不足为奇。
可他对苏苒，却一直念念不忘。
初一刚进校，身强力壮的小壮汉总喜欢在班上称霸王，伺机欺负身材瘦小的同学，顾飞不幸成为了其中之一。可顾飞身上有一股硬气。小壮汉欺负他他从不还手，但一旦小壮汉要他做什么事情，他就坚决不做什么事情。
有一次，小壮汉吩咐顾飞去楼下小卖部买零食，顾飞不肯。小壮汉在众目睽睽之下怕丢面子，于是走到顾飞桌子前用力踢了几脚。顾飞依然不为所动。小壮汉这下急了，将顾飞桌上的书本文具盒作势扔在脏乱的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后才肯作罢。顾飞一直站在小壮汉的旁边，等到小壮汉骂骂捏捏地走开，他才走上前弯下腰去整理自己的书本文具盒。
全班都在抱腰看好戏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蹲了下来帮顾飞一起整理，那个人就是苏苒。那时候的苏苒看上去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连说起话来也是轻飘飘的。
可是那天的她，全然不同。在帮顾飞整理完书本后，苏苒将身子朝向顾飞一板一眼地说：“像这种恃宠若娇的人不在怕的。”字里行间，铿锵有力。
许多年后，苏苒完全不再记得
然而于现在的顾翩然，亦或于从前的顾飞，这段记忆都是不可复制不可粘贴的。
因为记忆中有个女孩，叫苏苒。
苏是苏东坡的苏，苒是‘苒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的苒。
（九）
苏苒撇着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渐渐变暗。司机师傅却摆出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神情，憨憨地笑着，声音透着无限的温柔：“小姑娘啊，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男朋友吧~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这不打紧的，等会啊，回个电话过去，年轻人总会有犯错了的时候嘛。”
苏苒不禁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北京的司机师傅人还挺和善，而后突然意识到刚才师傅说的话，便连忙矢口否认说这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还未等师傅接上话，手机短信提示音却响了起来。
苏苒连忙打开，看了没多久就赶紧轻拍着师傅的肩要求停车。师傅停下车，转身望向这个稚气未脱的姑娘，笑得愈发大声。
在苏苒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的那一刹那，她分明听到了一声来自司机师傅的“加油”，于是她欢快地应承了下来。
其实短信很简单，短短一行字：“我回北京了，我们见一面吧。”
这一秒，苏苒终于直视了自己的内心。
苏苒喜欢顾翩然，所以见到他时，会像见到鬼一样匆匆忙忙逃开。
苏苒喜欢顾翩然，所以也会像其他女生一样抽时间假装从他们班经过，然后偷偷摸摸地往里面望上几眼。
苏苒喜欢顾翩然，所以会拼命写好每一次的作文，因为年级优秀作文会在走廊的展览板里展出。
苏苒喜欢顾翩然，所以会在此后的每场篮球赛上站在最后一排默默地为顾翩然加油。哪怕在篮球赛上花的时间需要苏苒用更多的时间去完成自己未完成的试卷。
苏苒喜欢顾翩然，以一种最卑微的方式喜欢着。
甘之如饴。
（十）
在外企工作的这两年里，苏苒依然素面朝天，戴着无框眼镜，背着朴素容量大好装东西的双肩包，一年四季扎着规规矩矩的马尾巴辫。偶尔周遭的同事打趣她道何时才考虑找对象一事，苏苒也只是笑笑回答道：找不到。
他们都知道苏苒这是在打擦边球，她并不愿意直面回答这个问题。殊不知，对于苏苒而言，这就是答案。
因为做事情格外地认真格外地执着，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耿耿于怀的，都是别人家的故事和，别人家的小孩。
苏妈也操心过苏苒的感情问题，她曾苦口婆心地向苏苒提起去相亲的要求，却不料总是被苏苒一口拒绝。
有一次，苏苒被苏妈问烦了，只好支支吾吾地向苏妈坦白道她心里有人了。
苏妈向她发了一顿脾气，她又何尝不清楚女儿的性子，若是由着她去，恐怕这一辈子也只会守着那一个人。可若不由着她，她心里又会如何的苦。
苏妈后来转念又一想。罢了罢了。
总有弱水替沧海。
苏苒心如明镜，自然清楚苏妈在恼些什么。
可真叫她老老实实去相亲，她也做不到。
命中因怯暖，不敢向君开，春来抱死赴尘埃。
形容苏苒再好不过。
北京城的初夏，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气息。顾翩然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了，可他一刻也等不住。
他想飞奔至苏苒的面前，将所有的前后因果和盘托出。
初中时的顾翩然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只觉得那时候的苏苒很酷，也很与众不同。于是他记住了她。
高中时的顾翩然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遇见苏苒，于是格外注意她。偶然间看到她走路失神被墙壁撞，于是主动上前帮她捡试卷，一如初中那样。后来得知集训营集训她左右为难时，心甘情愿地将公费名额转让出来。不小心瞥见她每场篮球赛都来看，于是打得格外卖力。
高中毕业时的顾翩然想要向懵懵懂懂的苏苒表明心迹，却与她失之交臂。
再后来，从同学口中得知她没有考好的消息，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可等他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却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了无音讯。
顾翩然一直在想，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好，才能使得苏苒接受他。
所以他飞过海峡。想利用几年光阴好好沉淀自己。
却没想到他的好朋友，苏苒的同班同学主动联系上他说苏苒找他。
那一刹间，顾翩然没有丝毫犹豫订了回北京的票。
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过去啊，是甜蜜而怅然的夜河，带着不能再踏入的遗憾以完美的姿态流向往昔。
见到顾翩然，苏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看着对面这个英俊优秀的男人，苏苒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于是她嗫嚅着唇瓣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顾翩然却长吁一口气，一如当年那个翩翩少年。他轻轻地把手搭在苏苒肩膀上，性感的薄唇此时添上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容。
“诶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高中的时候见到我总跟见到鬼了一样？”
苏苒睁大眼，她又怎会料到多年后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句寒暄竟然是如此直白，字字见血。但却也是这样直截了当的一句，让苏苒悬在半空中的心稳稳地放了下来。
苏苒并没有立马回答他。
“你呢？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顾翩然微微一愣，随即又一笑。
“有啊，多着呢。你想听哪件？”
苏苒眯着眼望着他，他亦回望。迟来的缘分折磨了他们如此多年，至今总算团圆。
顾翩然以为他等不到苏苒的答案了，苏苒却开了口。
“那是一种感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它会像风一样袭来，让你猝不及防，无法安宁，与你形影相随，挥之不去。偏偏是这种感觉，缠得让我无法直视。”
顾翩然一板一眼地听着，聪明如他，他又怎会听不出字里行间流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
“顾翩然。”
“恩？”
“你知道了吗，从高一到现在，我暗恋了你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忘记了很多故事，可偏偏忘不了他。
顾翩然笑的愈发张扬：“那就巧了。”
苏苒也跟着他笑：“这意思，你对我也有预谋？”
“预谋多了去了。”
这么多年，忘记了途中娇艳的花，可偏偏忘不了她。
苏苒第一次笑得如此恣意，眼睛星月灿烂，眉似星月弯弯。
“既然如此的话，如果你没意见，明天你来接我吧！老板开恩，这两天可以好好带你逛下北京城了。”
顾翩然高兴得一把将苏苒抱起，在她的耳边轻轻吐气，故弄玄虚。
“其实我知道的，刚刚你说的那种感觉，娄烨称之它为爱情。”
读中文系出来的苏苒状似顿悟，在顾翩然抱着她转了好几圈，站在原地呵呵直喘粗气时，不经意间补上一句
“谁说不是呢？”
兜兜转转，好在找回了爱情原本的模样．
（文/北风生于淮南 图/一丁光影 编辑/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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