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正在上映张子枫的《我的姐姐》,票房已过8.48亿,连续14天登顶当日票房冠军,一部小众电影竟有这么人关注,时代让人们本曾以为的观念悄悄地改变了。
我很好奇,当我妈妈看完这部电影心里会怎么想?
一:张家有女初长成
我的外公外婆虽是地道农村人,一亩田地也没有,外公是张姓人家的入赘女婿,一路坎坷,后来带着全家住在县城,干着辛苦的体力活,只填饱肚子。生了5个孩子,一男四女,我妈妈是女孩中的大姐。
外婆因是家中幼女,没读过书自小被太公太太惯着,哥哥嫂子宠爱,家务活看得,做不得。
儿子是长子,捧在手心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碰了。外公让他自小念书识字,家务活一律不干。
我的妈妈既是大姐,从小洗衣、做饭、带几个妹妹………上学前做了全家的早饭,急急地往学校赶;
放学先砍一担柴回家,放下书包,烧火做饭,把妹妹们安顿好了,再摸黑写作业。
再大一点,学费越来越贵,读书供了哥哥,就供不来她,又有了更小的妹妹,外婆索性都丢给了她。学,也已经不上了。
不仅如此,家中唯一的儿子是时刻不会忘记自己尊贵身份的,嘲笑,讽刺几个妹妹是每天家常便饭,他脑子灵光,又格外肯为自己以后着想,爱惜体力,爱惜钱,所以生活总是对他垂青。
从小到大,他做什么总是顺风顺水。
粮食不够吃,他总是偷偷第一碗装半碗,几个妹妹实心眼儿,当她们还在吃的时候,他飞快吃完,再装满高高的一碗饭。妹妹们很久之后才发现他这个心思。
兄长的欺负,母亲无视,父亲起早摸黑干体力活,到家倒头就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妈妈性格格外腼腆沉默,逆来顺受。
二:青春年华
1969年,除了有工作单位的外公一人,外婆和孩子们全部被下放农村再改造,我妈妈那年16岁。
几个妹妹念书都比我妈强,感谢政府的好政策,她们几个都高中毕业后(大学毕业后)顺利找到了工作。
我妈妈在家待的时间最长,读的书也最少。
她主厨一姐的地位很牢固,像一块磐石守在家里,家里其他人出门都不用带钥匙。
几年后回城,我妈被所在街道推荐给镇卫生院上班,每月24元工资到手,想也不想,一分不留全交给外婆。
几个妹妹聪明多了,工资上交5元给外婆,其余20,10元自己收起来。
回城后,一大家子住在一间房,团聚是好的,可众多不方便也是真的。我外婆支使我妈去邻居家搭宿,虽然那家自己有四个孩子,大的10来岁,小的3,4岁,一间长房用砖砌成一人高分成两间,里间夫妻俩睡,外间白天作客厅,晚上4个孩子铺一床睡。
每晚9,10点,总见一个格外局促,如临大敌的22岁女孩,在那家门口徘徊又徘徊,好不容易敲门进去,挤进小孩被窝。
如果邻家来了客人,我妈只有来到一处茅草屋,放块木门板“天当床,地当被”睡在上面。
从此我外婆松了一口气,睡的难题已经解决了,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两年。
有一天深夜,在邻居家借宿的我妈发高烧,卫生院的同事辗转找到她打针治疗,才知道她竟如此狼狈。有一个好心的同事分到了新房,旧居就留给了我妈,让她去住。
这是三间房,还有阁楼,对于妈妈来说是顶好的了。一大家子真正安定下来了。
大妹妹在这里出嫁,嫁了个家里有权有势的“如意郎君”;半年后,学历最高的二妹妹找到了一个挺好的“金饭碗”。
至于我舅舅,我妈妈,也都找到了各自的良配。
3:婚姻哪,让人欢喜让人愁
在卫生院上班两年后,有人上我外婆家做媒,男方是一个老实工人,父亲去世的早,兄弟姊妹俱已成家,一个寡母在老家独自过活。
我外婆一听,马上同意,“行!我家老大(姐)整天闷不出一个屁。不像老二,又做得又说得,如果有个婆婆,她还不被欺负死。就他了。”
于是,老实巴交的男工人和闷不出一个屁的我妈相亲异常顺利进行了。
整整三年,每逢休息,过节,男工人殷勤的往准丈母娘家跑得勤,挑水,煮饭,买菜,脚力活······统统不在话下。我妈观察他,人老实不是吹的,肚里一根弯绕的肠子都没有,勤快真是不惜一把子劲,累了睡一觉又有使不完的劲,见谁都是一张热情的笑脸。
我妈开始偶尔把他带到相好的同事家串门。
只是谁也想不到,男女都看对眼了,媒人喜滋滋的等着吃喜糖,准丈母娘棒打鸳鸯了!
为啥??
为钱!男工人人是好人,可没钱,每月工资9元,寄给寡母2元,伙食费4元,所剩无几,外婆看到东家姑娘嫁的好,婆家结婚上门送了好几床花被子;西家姑娘也嫁的好,准女婿过年,过节的礼清清楚楚,热热闹闹,就是眼前这个乡巴佬,只知道干活,钱没钱,礼没像样的礼,不干了!不结!
外婆说变就变,甩脸色,挖苦讽刺一套套,心情好,不计较罢了:心情不好时,男工人的脸就像缝纫机上那把锥子,一针就想扎下去(外婆是个裁缝)。怎么又出现啊?怎么就那么讨厌呢?
到处张罗看得顺眼(条件好)的下一家。
我妈不干了,相亲是你(当妈)介绍的,三年恋爱在你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现在你嫌人家没钱,就要另起炉灶重开张,没门!
她跟男工人两人自己跑去把证领了,卫生院后来因为政策,对临时工不发工资只上班,我妈就变相的失业了,两人真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我外婆气个半死,很多年都没理过我妈。
一年后,我作为他们夫妻爱情的结晶出生了,我是大家族的第一个孩子,我妈又是头一次生孩子,当我爸上门求外婆来医院照顾时,我舅舅在家里崩溃大哭,叫嚷着“今天你要是去了(医院),你回来就莫认我这个儿子。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我外婆没出声,推走了我爸。
我没问我妈那刻心情,如今的我已经生过两个孩子,我深深懂得那一刻的女人需要什么。
后来外婆也闹过,来我爸妈的工厂举着一个扫把满世界追着我妈打。
那是生我5年后,我妈生我妹妹坐月子,外婆打发我小姨来要10元学费。我妈说因为超生刚交了罚款,生孩子停工就停工资,手边上一点钱都没有,等上班后发工资了就给小姨。
第二天,外婆拉着小姨来厂里大吵大闹,说“你有钱买尼龙帐子,有钱买电视机,你妹妹来要10元学费就没钱了?!”一个扫把舞得全厂出名了。
后来,也许是气没消,外婆在卫生院对让房子那位同事大吵大闹,都怪她为什么跟我妈关系好,我妈和我爸去她家吃饭是为啥······关一个外人屁事呀,后来,外公一病死,作得那套三居室的房子被原物主单位收回了。
我外婆想跟儿子一起生活,可儿子没开口收留,最后还是大姨出面在儿子家附近找了一间房。
有句话很经典,“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一生都在治愈。”
这位张妹妹后来的所有的故事,都在治愈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