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那么多别人的故事,走过那么多人都走过的路,到最后还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很多人喜欢看文艺电影或是鸡汤文一类的东西,或许并不是他骨子里就透着那股文艺的劲儿,也许就是因为可以在那里面找到自己的缩影,或是找到改变现状的办法,纵使最后可能也就是顾影自怜,但是心里那点感悟应该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知道就好。
茶先生每天的任务就是把自己负责的货物搬运到厂房里,货物不少,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之所以叫他茶先生是因为他喜欢喝茶,而且成瘾。有的时候为了喝上一壶好茶可以坐一天的硬座火车去茶产地专门买,他说路费太贵,我宁愿把那些钱用来多买几片茶叶。
第一次见茶先生是在一家私人茶馆中,我并不懂茶,更不会品茶,甚至也没觉得茶有多么好喝,只是喜欢在应酬完之后来一壶淡茶解解口腹油腻。
受够了这个世界上纷纷扰扰的快节奏生活,我总是喜欢在偷闲的时间里尽量让自己过得慢一些,或许就是这样不紧不慢的特质引来了茶先生的攀谈。
我与茶先生的年龄相差不小,茶先生常笑称我们是忘年之交。我偷闲的时间并不多,茶先生偷闲的时间更少,我倒是常笑称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有时茶先生喜欢在喝完茶之后抱怨他现在的生活,他说他好像生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罩住的世界里,外面的世界都看在眼里,留在心里,却怎么也碰触不到。一次次的冲击磨平了他的锐利的棱角,磨灭了他炽烈的心,磨圆了他的世故。他说除了茶,找不到什么再能让他静下来了。
谁又不是呢。
我们互相没有联系方式,只是在那相同的日子里默契的过着那份静谧的慢生活。他从不在喝茶的时候谈生活,因为他说那侮辱了茶。
我问他为何不去做有关茶的生意,他也总是苦笑,说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我说,你看人很不准。
我记得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孩子励志做自己喜欢的事,但是当他慢慢长大四处碰壁的时候,他变得心计深沉,失去自我,当他即将逝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不过虚幻而已,后来不过是一场梦,他还是那个孩子。是的,很老套且狗血的故事。
我把它讲给了茶先生。茶先生听得很认真,我想他的骨子里也睡着一个小男孩吧。我问他,你还记得你喜欢什么吗。他愣住了,支支吾吾的居然没说出来一个。茶凉了,我到时间了,结账走了。
瓶子小姐应该算是我的发小吧,不过她很小就和家里人回到故乡了。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优秀的职场白领了,一身职场西装,一头利索马尾,说话井然有序点到即止,我们是合作关系。
在看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她也迟疑了,不过一切工作为重。会后双方愉快签约,达成协议。对于瓶子小姐的表现我方一致的高度赞扬,瓶子小姐脸上也挂着那副专业的职场笑容。
聚餐的宴席最让人头痛。我借口尿遁出来了,外面的冷风吹在脸上反而让人觉得比里面要温暖,至少不迷醉。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是瓶子小姐,她认出我了。
你一点也没变,她说。你变化好大,我说。
她笑了笑,却掩饰不住眼神里的落寞。那天我们聊了不少,话题大多是小时候的事,都很默契的避开了工作的事。
宴席结束以后我说送她回家,她答应了。在一群同事羡慕中带着一丝污秽的眼光中我和瓶子小姐驱车离开。
瓶子小姐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她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瓶子,外表看来美丽坚强,却又是那么易碎。职场女强人瓶子小姐的哭点其实很低,很难想象第一次邀请她看电影她从电影院一路哭到了家门口。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瓶子小姐很喜欢小动物,从小就是。但是她的工作决定了她或许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一只心爱的宠物狗了。
那天瓶子小姐喝多了,半夜打电话叫我去一个酒吧接她,我接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已经醉了,但是凭着女人最后一点警觉还是坚持到了我来的一刻,可她还是瘫软了。
我把她送回家,放在床上,脱掉那被吐的全是污渍的可怜外套,听着她醉喊着禽兽上司,骂着与她相争的刻薄女同事,诅咒着那些对她动手动脚的合作方。
我陪了她一夜,第二天起来她满脸歉意的看着我,我没有提她昨晚酒后吐出的真言。她说,我像一个瓶子,在满是瓶子的世界里徘徊,我不敢有棱有角,怕不符合这个社会的规则。我不敢柔柔弱弱,怕有一天被人击碎。我不敢过度粉饰,怕被捧作花瓶。我只敢透明,只敢圆滑,只敢坚硬,只敢和所有人一样来迎合这个世界。
谁又不是呢。
很幸运,那天我是假期,而瓶子小姐的电话快被打爆了,后来她干脆关了机。我陪她逛了街,买了东西,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陪她游荡在大大小小的宠物店里,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的笑。
晚上送瓶子小姐回家,她说,谢谢你,很开心的一天。我笑笑,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突然抱了我一下,然后转身一路小跑上了楼,很轻盈很快,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好像又回到了儿时的瓶子小姐。
我还是那个我,一样的坐在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里,一样的对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字发着呆,一样的喜欢偶尔偷闲去过一段慢生活。
后来再去那个茶馆的时候老板递给我一饼不知道什么的茶,说是以前经常和我一起喝茶的那个人留下的。
茶先生最终还是做了自己喜欢的,不过并不是经营茶,而是采茶。
几个月以后收到瓶子小姐发来的邮件,里面有几张她的生活照片,她的身边是一只看起来笨笨的大金毛,怀里还抱着一只表情高冷的波斯猫。
瓶子小姐最终还是做了她喜欢的。
别人的故事到头也终究是别人的故事,别人走过的路也早已是旧风景。
我敲下最后一个字,还是拿起了那份辞呈。
愿每个故事都有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