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拈花客栈(下)
午夜梦回
轻扣那扇紧闭的门
尘埃似火烛
你在门里
我却在千年之外
茶马古道上的驼铃
恰似你凄然的歌声
我多想抚平你眼里的那一抹沧桑
幽幽马灯
在爬山虎里低鸣
青石板上沉重的步伐
指引不了我在轮回里的黑暗
我为谁穿越而来
为何我只看到了你眉梢处的凄凉
你又为谁在这里等待
暮烟袅袅
多少尘事在风雨里飘摇
我撩起你散落的那一缕长发
勾起了我沉积千年的忧伤
你是谁
为何总在我的梦里徘徊
我又是谁
为何又在这午夜里叹息
这原本是欧星海写给陆敏的情诗,后来被他修改一番又拿到当地报社一发表,这首诗火了,欧星海也火了,就连拈花客栈也跟着火了。
那段时期的欧星海是得意的,陆敏也是满面春风。两个人的你侬我侬成了店里的活招牌,拈花客栈果真是让成双成对入店的人心意相通。
但在那个虽已旅游为产业但并不开放的乡村里,陆敏的出格还是让乡野上的人指指点点。当那些村妇的口水都快要蹦进陆敏父母的碗里时,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那个,小欧啊。你看,你和小敏两个人现在也挺好,是不是要打算给小敏一个名分了?”陆父坐在长椅的一头抽着烟说。
“给名分?这是什么意思?”欧星海有些懵。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要堂堂正正的明媒正娶我们家小敏!”陆母对于欧星海的回答十分不满意。
“这个?这个是一定的。但是,我得回家和我父母商量。”欧星海不敢看陆敏的眼睛。
陆敏最初的欢呼雀跃在这时有些僵冷,她想过欧星海带着节礼来求亲,想过欧星海穿着正装来迎娶她,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欧星海的犹豫。
“你和我好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你父母吗?”陆敏涨红着眼睛问。
“你这话说的。”欧星海对陆敏的责问有些理亏但又不想认输。
这一次关于双方身份转换的谈话就在欧星海的不认输里结束,陆父陆母只能留下一声叹息他们似乎已经能预见陆敏的结局,那就是低人一等的下嫁。
欧星海是一个诗人,准确的说是流浪诗人。自古有云,才子多情。而欧星海就是那多情的才子,他初见陆敏就被她的模样给打动,又因陆敏的处处躲避才更让他热血沸腾。那一次的情诗事件不过是一个意外,他没有想到陆敏会接受。
他是一个诗人,还是一个流浪诗人。他的灵感来源于天地万物,他是一匹放养的野马,他需要的是自由。而婚姻是什么?婚姻是牢笼,是荆条,是束缚!
欧星海就在那一晚带着他并不多的行囊消失了,留给陆敏的只有一首还没写完的诗。
你比六月耀眼
你也比八月温柔
你是七月的太阳
是热情,是奔放,也是侵略
你早已攻入我的心房
是一团火,是一把剑,也是一股温泉
最初,陆敏只是以为欧星海真的回去禀报父母了,她的心里是带着期望的。她期盼着欧星海还会出现在拈花客栈,还能把那未完成的诗补完整。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欧星海没有出现。
三个月过去了,欧星海走时还是初夏,如今已经快入秋了,陆敏的小腹也有些凸出,欧星海依然没有出现。
又是三个月,虽已加了外套,但也挡不了陆敏呼之欲出的肚子。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陆敏怀了那个长发诗人的野种,他们说,呵,这拈花客栈怕是要改成残花客栈了。
陆敏的心里是有恨的,可这恨在肚子里的小东西一天天的会闹腾后又一点点的消失了。她甚至想,星海怎么会丢下我呢?不会的,是的,不会的!兴许他只是想准备丰富的彩礼呢,又或许他是带着自己的父母来呢?也许,他只是死在了求亲的路上!
欧星海终于还是在陆敏的期盼里来了,两人的再次相逢都让彼此有些错愕。陆敏还没开口就先红了眼眶,一拳打到欧星海的身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欧星海本来都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了写作的根据地,可是当他一提笔就想起了陆敏。于是他又拿着几个月零星的薪水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当他看到陆敏已经如一个球一样的肚子时,欣喜的像个孩子。于是两个人一商量,一人买一身新衣服,又带着一大包喜糖挨家挨户的发给村里人。陆敏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在欧星海的搀扶下昂首挺胸的拖着大肚子似乎在告诉每一个人:我陆敏不是残花,也不是败柳!
一晃数月,陆敏在一阵阵腹痛中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这把欧星海高兴坏了,抱着怀里那个小小的像只小白猪一样的小孩,就像抱着一个宝贝一样。他还给小孩取了一个名字,叫浩然。他说要孩子身上存着一股气,那是浩然正气!而同时高兴的还有陆父陆母,因为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陆家这算是有后了。
最初的日子,一家三口,也算是和谐。欧星海来了兴致还会来一首诗,拈花客栈里最多的装饰物就是欧星海的诗了。陆敏以为这就是她的人生,是琴瑟和谐的人生。
然而,欧星海又突然的消失了,他实在是受不了枯燥的材米油盐的生活,他需要的是风花雪月才能写出绝美的诗句。他终究是个野性子,婚姻这种东西怎么能束缚的住他!
在陆浩然的记忆里,欧星海是母亲嘴里的风流才子,是每次突然而至又突然消失的陌生人。陆浩然喜欢他,因为只有他回来了陆敏才是拈花客栈里的那一朵笑靥如花的花。可是陆浩然又恨他,他的离开带走了母亲眼睛里的笑意,也让自己一点点的自卑下去。
陆浩然在回到部队后,阴暗的天又飘起了雪花。陆浩然看着飞舞的雪花,想着欧星海,也想着苏萌萌。他们在他的生命里能停留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