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末代皇帝》是大爱。那色调与配乐,是时空穿梭的酵素。穿梭到那个滚滚的年代。眼前的辉煌,在下一刻变得斑驳。威严肃穆转瞬间弥漫出末路悲怆。而那个在龙椅上玩蛐蛐儿的小孩,像一片叶子被这洪流卷起又抛下,最后湮没不知去向。
玩蛐蛐儿的小孩在长大。六岁的某一天,一位圆脑袋八字胡大叔一脸严肃地进呈了一纸诏书。母亲未看完,便以泪洗面。打那天起,他的生活变了。虽然当时的他未能体会。
小孩生来就是戏子。演着这个曾经多少人垂涎的角色。戏子的童年与别家自是不同。就连平日的游戏也似一出戏。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拉着弟弟在前面跑,引着一群捏着嗓子说话的人抬着轿子在后面追。当然,怎么跑,也跑不出红色的高墙。
还有就是十一岁那次,一队手持洋枪的辫子兵冲进了高墙。带头的扑通跪倒在小孩面前老泪纵横,一口一个“皇上”一个“臣”。可惜这个可爱的老头子没过两个礼拜就匆匆地走了,且此后了无音讯。七年后,又一队兵冲了进来。不过这次领头的和大兵都没扎辫子。他们也没辫子们那么和气。当然,这是后话。
小孩成了少年。十三岁那年,他有了一个蓝眼睛高鼻梁的洋人老师,姓庄。他是庄老师最值得骄傲的学生,并且也是唯一的学生。十五年后,庄老师把他与学生的故事写成了书。他回到英国,买了一座小岛颐养终年。而这部书,后来成了这部电影的原型。
少年在名义上是一言九鼎,而实际上所有的人都是阴奉阳违。他的列祖列宗给他留了一个叫做内务府的机构,以及一群叫做太监的仆人。可祖宗并没能留下驾驭之术。内务府成了一个黑洞。他们口称奴才,骨子里奉行一个捞字决,在这个已僵死的躯壳里能多捞一天是一天。
少年和老师有了主意。他们决定铁腕治腐,恢复内宫昔日的容光。然而迎来的却是建福宫的一场大火。无数珍宝跟着贪腐证据一起在这个内帑储藏间化为了灰烬。
少年没有气馁。他力排众议驱逐了所有太监,废了这祖宗三百年的规矩。于是,这些老的、少的、好的、坏的可怜人,统统手捧一小罐,排着队离开了这座“回忆城”。而建福宫的废墟,在少年的灵机一动下,改建成了一个网球场。省钱又新潮。
十八岁那年,本该是值得庆祝的。然而一队大兵进了北京,搞了许多事情。紫禁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那个,人称基督将军。他的一声令下,紫禁城的房客们被一个不剩,全部被请了出来,少年也没有例外。七年前的辫子军被扯上了关系,是他们先坏了规矩。
少年没有气馁,在老师和几位忠臣的辅佐下,排除万难,摆脱了革命党,辗转潜逃进了日本领事馆。当时的他无法知道,离开了一个坑,却跳进了另一个无底深渊。在二十年后,步入中年的他站上了军事法庭的被告席。他说,他误信了日本人。
他一生在追求自由。前半生,他有个精致的舞台,耀眼的聚光灯。他更换着华丽的戏服,一场接着一场。他想改剧本,他想演自己,未能如愿以偿。他以为他有的选,却怎么选都是烂剧本。法庭的被告席,成了他最后的演出。后半生,没有戏台没有灯光,戏服换上了囚服。自由?只在高墙四隅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