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当大人们问我是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时,我总会说“只喜欢妈妈”。因为我大部分时间是和母亲一起度过的,对父亲的印象只是模糊一片,甚至他的样子我也记不清楚…
母亲曾对我说过,他和父亲的婚姻是在媒妁之言下实现的。有时我会质疑,父亲对母亲是否产生过爱情?要不然为何在平日,不曾听过他对母亲说过一句情话或感激的话? 经常早出晚归的他,每每喝得酩酊大醉就对母亲拳脚相加,离婚的话无数次从他口中轻易地说出来。而当时胆小的我,只敢在一旁偷抹眼泪。有时我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也不爱我呢?在我10岁之前,他没有接送我上学,没有送过我蛋糕或玩具,没有和我一起玩过游戏,甚至没有对我说过嘘寒问暖的话。对爷爷奶奶,我也未曾见父亲主动为他们分担家务事,买水果或者保健品,生病带他们上医院…
当别人询问我有关父亲的话题时,我总会选择避而不谈。不仅因为父亲而感到自卑,更是因了解甚少,无从谈起。总之,在我的童年中有关爱和温暖的记忆里唯独缺少父亲,这些更多是母亲和爷爷奶奶给我的。在我眼中,那时的父亲不是称职的好爸爸,也不是一个体贴的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而更是令人可怖的瘟神。
在我读初一时,家里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父亲下岗了。虽然对父亲和家人而言,这无疑是晴天霹雳。但对我而言,父亲下岗的2个月倒成了近10年,我们父女俩最亲密的日子。他每天都会检查我的家庭作业,平日也没怎么和母亲吵架,每晚能和家人一起和和气气气地吃饭,周末带我们外出游玩…虽然那段日子我们过得清贫简单,但我和家人都很安心。因为父亲每日静静地待在我们身旁,我们也能感受到他给予的温暖,那段日子真希望可以过得慢点,再慢点…
可是好景不长。在小区里,有关父亲啃老、没本事的各种坏话渐渐传开,一下子将好面儿的父亲积蓄在心底的愁闷之火点燃了。而家里又重回到了不安宁的原点,父亲成天无端地向家人找茬儿、发脾气,嘴里还经常自言自语地说些骂骂咧咧的话。眼看父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母亲好心劝他不要在意别人瞎说的胡话,先找一份工资低点的工作也行。谁知此话一出,貌似戳中了父亲的玻璃心,他居然一气之下用剪刀连戳自己的大腿,嘴里带着哭腔大骂"老天真他妈不开眼呐,老子不想活了’'。当时看着鲜红的血液从父亲的大腿喷出来时,我吓得怔住了。母亲急着叫我打120,我却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在父亲被救护车接走后,我蹲在地下嚎啕大哭,不仅担心父亲伤得是否严重,更是因看到如此可怕而又脆弱的父亲而深感绝望。
自父亲康复后,经家人多次说服,他才同意和叔叔一起工作。在工作之初,因工作比以往更辛苦些,父亲会时不时向家里人发点小牢骚,但和以往相比好多了。家里再也没有因父亲,发生任何不安宁的事情了。可我自从目睹了父亲自残的那一幕后,心里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我甚至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的种种错事。到高年级后,作业难度增加,我曾虚心请教父亲,而他只摇头称不会—是的,他无知没文化;当我羡慕别的女孩儿拥有奢侈品时,我曾撒娇向他讨要,而他只说句囊中羞涩-是的,他贫穷小气。直到高中,我越来越无视父亲,见面都也不喊他爸爸,时刻躲着他。甚至当他批评教育我时,我总会以一句“你又做过多少对的事呢?总比你强吧”来反击他,这时他反倒像是做错事的人,红着脸低头不语。
是的,接近有十年的时间,我一直都瞧不起我那曾经自私自大,不孝顺不体贴,也不怎么关心我的父亲,而且我一直固执地下定决心不原谅他。直到昨日,我收到了关于父亲的坏消息:他因工作中扛重物划伤手臂在医院缝针。走进病房后,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父亲的模样:10年前粗壮健硕的身形变得瘦弱矮小了,那两只手连同受伤的手臂黝黑孱弱,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我强忍着泪水,撇脸对父亲说“工作要小心点,照顾好自己”。他笑着说“不碍事,这儿有你妈在,赶紧回学校吧”。当我走出医院门口时,我再一次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父亲的的确确老了!这些年来,我完全忽视他为家庭做出的努力和改变,一味地紧紧抓住他过去所犯的错误来惩罚他。10年了,我还要继续恨他几个10年?亏得我是接受了教育近20年的人,怎么连行孝和宽恕的基本道义都忘了?
现在我真的再也不能,也不想继续糊涂下去了!无论父亲是什么样子,他终究是我的父亲,我要原谅我的父亲,也请父亲原谅我这无知不孝的女儿吧!最后我想借此对父亲说一句从未说说的话‘我爱您 我亲爱的父亲。